【Start 噏 2】鄭斌彬 — 為了在資本主義下實踐自主的價值,他創業
火炭華威工業大廈九樓 B 室的入口,乍看來,像網吧,又像咖啡店。
推開玻璃門,眼前的小黑板上,寫著「請脫鞋」三個大字。黑板旁是一個矮身膠架,上面擺放了幾對供客人使用的青色布拖鞋。換了鞋,再跨過擺滿一地的幾十對鞋子,便進到裡面,一個三千多呎的空間。
近門口的角落擺放了一座鋼琴,琴的另一邊矗立著一台體積龐大的足球機,足球機後面是開放式廚房,高身吧檯上擺了許多瓶威士忌,而餐桌上則擱著兩幅色彩斑斕的特大拼圖。
鼻子靈敏的話,還會嗅到殘留於空氣裡,那丁點魯肉飯氣味。
開放式廚房的後方是另一角落。接駁著家庭式遊戲機的大電視,前面放了一張灰色沙發,旁邊豎著一個雜誌架,再旁邊,卻是一部健身單車。單車下面有兩隻貓 — 花生和芝麻是牠倆的名字 — 正在躲懶。
如此佈局,就像那些開在工廠大廈裡頭,讓人一不留神就會消磨一整天的,咖啡店。
「咖啡店」的盡頭,有兩間玻璃房。這天下午,其中一間被用作見工面試的地方。裡面有三個人正談得興高采烈,其中一人身穿加大碼深藍色長袖衛衣,胸前大剌剌地印著 C-U-H-K 四個字母,顯得特別搶眼。
他不是穿便服來見工的中大學生,而是這家「咖啡店」的老闆。
這個地方也不是甚麼咖啡店,而是一家名叫 Oursky 的本地 Startup。
一、舊日所相信價值
我希望改善本地初創和科技企業的生態環境,配合香港經濟高增值發展的大方向,促進本地產業多元化。
— 曾俊華在「財政預算案」發言
這是一個講究「增長」和「數字」的年代。要衡量一間公司的成就,我們需要一些量化的資料,譬如說 — 它拿了多少個獎項?它有多少個員工?它賺了多少錢?
由此看來,Oursky 這家本地 Startup,算是頗有成就。
前年它開發的手機應用程式 Jamn,全球有足足二百萬人次下載,還獲得一連串行內大獎,像「亞洲智能手機應用大獎」的「年度榮譽大獎」,又或是香港資訊及通訊科技獎的「最佳流動應用程式大獎」。總之,獎項多不勝數。
公司的環境同時在「增長」。去年年底,他們由之前千多呎的單位,搬到這個逾三千呎的地方;員工數目也由當初的四個,到去年的廿四個,然後增至今天的三十個。並且還在請人。
新員工包括剛才在玻璃房,跟兩位老闆談得興高采烈的男生。
「他中大畢業的,在基關組(基層關注組)搞開『特更』(即替校內的女工合作社看舖)。」鄭斌彬 (Ben) 輕輕摸了胸前那四個英文字母。「哈哈,所以就請咗佢了。」語氣似是開玩笑,但如果你認識 Ben 的話,又未必覺得太出奇。
這可能跟他身上那四個英文字母有關。
Ben 畢業於中大,唸的是訊息工程,但同系的同學大概不太認識他:「我不是那些專心上堂的學生,基本上走了所有堂,無人識我的。」本科的堂都走光了,空出來的時間,究竟做了什麼?現在回想大學三年,他記得自己至少做了兩件事。
第一,混進其他學系的課堂旁聽。特別是社會學系和政政系的堂,上得特別多。就連那些學系的教授,譬如陳健民,也幾乎要把他當成本科學生了,「即使畢業之後,仍然會去那些教授家裡拜年。」不是本科的教授,而是社會學系的教授。
第二件,是當中大學生會副會長,走在社會運動的前線。他記得自己做 Final year project 的 presentation 當日,「都仲帶緊同學去示威,因為廖秀冬來中大。」示威完畢,他又捧著電腦,飛奔回去做 presentation。
這兩件事加起來,令他成為工程學生之中的異數,「亦都無受 engine 學生的薰陶。」他不喜歡他們開口埋口,都是股票、電腦、搵工,「話題從勞動人民轉換到資本累積而已」。
他的志向因此改變。畢業後他沒有像同窗般蜂擁到大公司打工,反而申請去做 NGO。「當時經常想,自己的志趣,是在能夠改變社會的事上面,哈。」他一邊說,一邊指手劃腳,為「改變社會」四個沉重大字,加上「引號」。
「又或者,是想嘗試實踐一些價值啦。」
「價值」,是 Ben 經常強調的兩個字。八年前大學畢業如是,今天當上老闆,仍然如是。
二、最初,他在堅持
Ben 踏進我們進行訪問的房間前,他身後的同事們碰巧在起哄。
「等一等。」他回頭,關上房門。「他們有時會比較嘈的。」未幾,門外開始傳來砰砰嘭嘭的碰撞聲,應該是在玩足球機。
這是他跟拍檔創立這間公司的第一天起,就想營造的環境。
「當時已在想,其實間公司可不可以平等一點?同事係咪應該都可以參與決策呀?做什麼都可以大家一齊傾,自由啲。」他擠出一個開玩笑的表情。「你就當係……在資本主義架構底下成立一個東西,自己運作,又有相對大的自主度。」
他說自己是左膠,抗拒資本主義。
「這件事對我來說,很吸引。」
當年是 2008年,Ben 大學畢業剛剛一年。畢業後,陰差陽錯下,他沒有進到 NGO 工作,反而到了港大當教學助理,教新媒體。這份工薪金不錯,也頗為空閒。但在辦公室裡,他又偶爾會左思右想。
「無聊得來又要被困在座位上,感覺真的差勁。」
於是他辭了職,跟當年一同搞學生會的兩位好友坐下來,凝視同一塊白板,構思可以搞點什麼。然後,他們跟以前相熟的大學教授借了點錢,又到銀行申請貸款,再加上自己的小小積蓄,湊成四十萬,開了間公司。
心情理所當然地,戰戰兢兢。
「大佬我以前真的沒想過做生意喎!我並不是那些讀書的時候已經寫 business plan 好犀利,參加創業比賽贏哂,一畢業就著住套西裝,行出來話要搞生意的人。」
當年的他,連 bookkeeping 和 audit 都分不清楚。寫商業計劃書的時候,還要特地到圖書館一趟,借了一本 Business Plan for Dummies。
就連開會也是一門學問。「當時我們用好多時間去處理一些『價值』問題,好上莊 feel。」譬如說,開會應該怎開?議程要怎樣擬定?他們也要進行討論。
「所以正常人看我們,可能像發癲。」
但 Ben 還是要透過這門生意,實踐自己所堅信的價值。
他的第一盤生意,名叫 FONCEPT,一個售賣 T 恤的網上平台。「當年未受咁多挫折,會很主動地嘗試將各種自己鍾意的東西帶入來。」譬如說,他們會製作政治訴求鮮明的 T 恤,如「撐普選」、「撐公投」,賣給同路人;又會刻意地把本土元素放進產品裡頭,將 T 恤的包裝盒弄成舊式鐵皮郵箱的模樣。
可是這些美好的初衷,還是不敵「做得不夠快」、「賺得不夠多」的壓力。才辦了一年多,FONCEPT 就結束了。
Ben 身上的深藍色衛衣,前面是「C-U-H-K」,背後是黃傘的圖案,下面印著「時代在考驗我們,我們要創造時代」的口號。我記得,去年走在佔領區內,滿目都是這種信息明確的社運上衣。年輕人似乎都十分受落。
「我成日諗,如果我們繼續堅持做到而家,就 OK 喇!」
有些價值,只要堅持下去,最後就有可能成功。但問題是,現實裡又有多少人,能夠堅持不妥協,不後退,直至最後?
三、後來,很自然地妥協
我們談了大半小時,Ben 仍完全沒提過 Startup 這個字。也許因為他由始至終,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在搞 Startup。
偏偏近年 Startup 風氣盛行。
「好似身邊有好多雜音,走過來跟你說,Startup 應該點做,不應該點做。」創業初期,Ben 當然動搖過,還不止一次。
他試過糊裡糊塗被人慫恿上台 pitch 投資者,「但明明我們根本不會從投資者的角度去諗自己盤生意。」甚至試過成功向投資者籌募資金,再三反思,覺得不符合自己的理想,於是忙著交還資金。
「唔識處理囉,好自然地跟隨別人的說法去做。」
「有段時間,是為了生存又好,為了追逐賺更多錢也好,愈做愈多自己唔想做的東西。」例如是承接廣告公司的 IT 工作。「其實這些工作幾無聊,但那時候又覺得容易賺錢,一頭栽過去。」
「增長」、「賺錢」,是許多人口中的「Startup 本質」。
整天被這些噪音包圍的 Ben,開始選擇更多的妥協。FONCEPT 結束後,Ben 的公司漸漸變得實際,他們一邊承接其他公司的外判工作,一邊自主開發 Ben 口中「比之前悶好多」的手機程式,譬如是線上表單建立及管理系統 PandaForm、設計作品意見反饋平台FileSquare。
「自己本來堅持要有好多時間做 development,做 coding,而家 obviously 無哂啦。」
四、誰的 Efficient?
有關 Startup的雜音,近年愈發聒噪,還在社會反覆迴盪 — 翻開報章,愈來愈多 Startup 的成功故事在吸引讀者眼球;走進大學,愈來愈多活動邀請 Startup 界名人分享創業心得。
但最「吵耳」的,始終要數到政府。
今年年初,曾俊華在財政預算案中提出,為了「改善本地初創和科技企業的生態環境」,將向「創新及科技基金」注資的五十億元;另外科技園公司又會預留五千萬元,設立「科技企業投資基金」,以配對形式,與私人資金共同投資園內的 Startup;再加上梁振英為了成立「創新及科技局」而進行的一連串舉措……
總之要大灑金錢,誓要把「搞 Startup」,成為一時風尚。
Ben 對這做法當然有所保留,「如果你做不到其他東西,咪比錢囉。」
但 Startup 最需要的,不正是一筆資金嗎?我問。「比一舊錢人家去做,一定可以令創業的數字增加。」但數字上的增長又如何?Ben 認為,政府盲目地鼓勵創業,不單有可能浪費創業年輕人的時間,還可能導致科技人才上的供不應求,因而扼殺了真正有心做、有潛質的一些 Startup。
所以,「這不是一種很efficient的方法囉。」
對於政府依賴科技園注資 Startup 的做法,他同樣無法理解:「又是科學園?我不是話它不好,但它本身都是一個官僚機構,怎樣能 set 一些 make sense 的 rules 呢?」
Ben 的公司曾透過 incubation programme,進駐科技園,對於這地方的官僚作風,自然一清二楚。「科學園好多文件,行政嘢要搞,對一些 Startup 來說,會浪費咗太多時間。譬如去 claim 錢,買器材,那些文件厚到嚇死你。」又會要求進駐的 Startup 寫一份未來三年的計劃書。「但搞 startup,點寫一個三年的 plan 呢?會變嘛!變才是常態,所以是唔 make sense 的。」
對比外國的 incubator,更是相形見絀。「人家的做法,是比少少錢你,比 network 去 mentor 你,還會幫你做哂麻煩的事情,HR呀,Legal呀。但它(科技園)剛剛相反。」Ben 苦笑。
「當然退後一萬步來說,它至少比到一個比較平租的地方你。」退後一萬步,是 Ben 的口頭禪。「但呢個是不是一個 efficient 的方法呢?」
又回到這條基本問題:究竟夠不夠 efficient?
對於政府來說,這種花大錢鼓勵創業的政策,恐怕就是最 efficient 的 — 起碼初創企業的數字,他日定必大幅增長。假設新增的 Startup 有一百間,如果幸運地有其中一間成功突圍,那麼政府就可以自圓其說,甚至值得大書特書了。
然後,他們就可以交數了。
因此說到尾,所謂的 efficiency,還是要視乎提出的人究竟抱持怎樣的一套,價值觀。
五、誰的數字 誰的價值
這個訪問,我原本打算找 Ben 講科技,談 Startup。
結果大半時間,我們把「數字」、「增長」這些談 Startup 必講的詞彙,拋諸腦後。說得最多的,反而是「價值」,還是一種無法量化的價值。
Ben 卻覺得在這個大家都愈來愈 data-driven 的年代,堅持這些「價值」是其必要的。
就像遊戲設計。以前的設計師會思考怎樣令遊戲變得更好玩,現在流行遊戲中途付錢,於是大家的方向,開始變成「提高玩家花錢的速度」,遊戲好不好玩,再不重要。重要的,是玩家會不會上癮。
「我們不是造 game,我們造的是給白老鼠玩的電掣,令他們按下去會覺得 high 的。」Ben 記得有個做遊戲的朋友,跟他說過這兩句話。「所以我們做的,其實是把人性的弱點找出來,然後強姦佢,就是咁。」
這個說法變態,但又很真實。「所以如果所有識做這些事的人,都是純粹 data-driven 的 engineer ……那樣就會好恐怖。」
但我們正身處一個這樣的年代。現在 Startup 蔚然成風,也就是政府講究數字,追求經濟增長的結果。如此時勢,恐怕難以扭轉吧。
他不同意。「政府純粹是想用數字來呃你,他們那種不是 data-driven,而是 KPI-driven (key performance indicator) 之嘛!」官員看的,從來不是整體的 data,而是片面的數字 — Startup 的數量、撥款的金額、對經濟增長的貢獻。
「他 track 什麼,就反映了他背後的價值。」
又是「價值」。
六、不是 Startup,是咖啡店
Ben喜孜孜地跟我介紹這裡的陳設。
「裡面無櫈坐,因為不想大家開會開咁耐。」他指著其中一間玻璃房,裡頭有一部健身單車。「但又怕大家無嘢做,就放了部單車入去。」
這時,有貓經過。「好多同事想養,但我最初覺得,你唔可以叫公司養貓,因為公司會執嘛,三長兩短無人知。」後來有同事願意負責,包生養死葬。「OK,你負責,你養。」他才同意。「好容易啫,比人養貓不是太難,只要大家唔敏感就可以了。」
如是者,Ben還分享了許多在他公司發生的「怪事」。例如,午飯時間會有同事在廚房煮魯肉飯;下午茶時段會有人戴上手套,從焗爐端出一盤香噴噴的蛋糕;黃昏的時候偶爾會有人傳來威士忌,問你要不要喝。
「別人或者會覺得怪。但當我們那套制度有空間,容許它存在,它就會自自然然發生。」
以前他們甚至每月有一日 game day,公司上下一起出外遊;每星期又有個時段,讓員工在同事面前 present 自己喜歡的東西,「有人講 technical 的東西,有人講後現代藝術,還有同事重新解釋莊子,講《庖丁解牛》,好誇張!」
更誇張的是,這家公司沒有定明上班、午飯、下班的時間,甚至連放假也毋須批准,作風自由。
有朋友勸 Ben 說,這樣管理一間公司,行不通。
但他仍然偏執地堅持。原因很簡單,他堅決相信,這樣才符合他創業的初衷。
「『改變社會』我就好早放棄咗……」他不再很天真地打算一手一腳,去改變整個社會。「但其實改變自己身邊的人都好好啦。如果我能夠 provide 到這樣的環境給大家,可以在生到仔、買到樓、經濟上支持到正常生活之外,又能夠以一種被信任而比較自由的形式生活,都算係咁。」
這就是他最初所說,在資本主義的嚴密架構之下,自己能夠嘗試實行的一件事。
以及他所珍視的一點點價值 — 公平、自由、信任。
但很明顯,這些價值跟 Startup — 尤其是大眾眼中跟「增長」劃上等號的 Startup — 完全違背。
所以 Ben 才不認為 Oursky 是一間 Startup。「比較適合用 Startup 去形容的公司,可能真是那種,快來快去的公司。好快就有點成就,好快就攞到 investment,賺到錢,然後好快 exit,或者消失。」總之就是目標明確的公司。
但這裡不是。
那他會怎樣形容這間公司?Ben想了一會才答:
「more like是一間咖啡店囉,其實。」
許多人開咖啡店,目的都在追求一種有別於主流的生活模式,實踐一些另類的價值。Ben 和同伴也一樣,用開 coffee shop 的心態來搞 startup:「我們一畢業就開公司的原因,是我們想過自己理想的生活,more like 是一種 lifestyle choice。賺錢可能是次要。」他頓了一頓。
「當然,你話次要啫,可能好多同事會話『唔係呀,都要開飯架』。」他笑著補充。
七、「我不適合當老闆」
像 Ben 的朋友所言,這套方法有時也行不通。
曾經有同事跟他投訴這套機制,根本並不公平:「有人放了比合約所寫還要多的假期,但有人幾乎沒放過假。」他珍視信任和自由,但也有同事選擇 abuse 這套制度,用盡信任和自由帶來的好處:「在呢度工作就是要鬥 hea 囉,我能夠用最少的付出,令到其他人覺得我做咗嘢,咁就夠啦。」有人跟他這樣說,Ben 有點氣餒,「咁我可以點啫?」
他頓悟,這正是他這個「左膠」需要面對的一個現實:
「你不能夠假設每一個人都是左膠。」
還有別的問題。隨著公司的規模越來越大,新同事越來越多,大家的價值觀也因而有所分歧。「你都要接受大家同事幾 friend 都好,但都不是個個都想跟你玩,有些人可能會覺得你唔好搞咁多嘢,我放假休息好過啦。」於是以前的 game day,現在取消了;好像很好玩的 Presentation 活動,也改為自願性質。
作為老闆,他只得慢慢地調節這套制度,務求令每個同事都在這裡工作得愉快。
最後,我好奇問他,覺得自己適合當老闆嗎?
「絕對不適合!」他哈哈大笑。「不小心做了,成件事錯哂。」但既然開始了,就只得堅持下去。
老實說,我不是 Ben 的員工,不清楚他是否一個好老闆。
但跟他談了個多小時,至少可以肯定,他是一個很奇怪的老闆。問他創業至今最滿足的事是什麼,他會衷心回答,是「見到同事真的開開心心地玩。」問他什麼事最令他介懷,他說,近來新同事多了,昔日的工作文化逐漸蒸發。
從他的答案,你會發現,這個老闆最關心的,由始至終,都不是研發出來的程式厲不厲害,也不是公司現在賺不賺錢,而是 — 同事們究竟是否心甘情願為這間公司工作。
當然,Ben 也會埋怨公司賺得不夠多,空間不足以讓他們去做新的嘗試;他亦希望公司在商業上有所突破,所以特意騰出幾個同事,不用接別的工作,專注研發對技術層面有很高要求的程式。
但你絕少會聽他提起數字,又或增長。
「我們不是對增長無要求,但我們的存在,不只是為了增長囉。」
文/亞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