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 回顧．教育】被釘牌老師全放棄上訴 教協解散 離開校園後 vawongsir繼續畫下去
2021 年，香港的教育界繼續被「整改」，這一年，全港最大的工會教協解散了、再有老師被釘牌，全部已放棄上訴、國安教育正式推行、公社科來了、中小學明年起須每日升掛國旗。《立場新聞》重訪今年四月被裁定「專業失德」的 vawongsir。離開校園後，他情緒曾受困擾，大半年來，也未能找到代課工作。他表明，不會放棄藝術教育，也寄語同業：「可以用唔同嘅方法去闡釋，或者避過一啲灰色地帶，千祈唔好比政權逼迫到你連講真話嘅能力都冇」。
專業失德－上訴與放棄
教育局指，自 2019 年 6 月中至 2020 年 12 月底，共接獲 269 宗有關「社會動亂」的教師專業失德投訴，除了涉及司法程序等特殊情況，教育局已完成的個案中， 102 宗不成立；成立的個案當中，共 3 名教師被「釘牌」，49 教師被發信譴責、52 教師被發書面警告、38 教師被發出書面勸喻，以及 36 名教師被口頭提示。
早於去年 10 月，九龍塘宣道小學一名教師被教育局指在教學時宣揚港獨信息，被當局以「嚴重專業失德」為由，取消其教師註冊，該校校長及副校長收譴責信，其餘採用教材的老師則收到書面警告。一個月後，嗇色園主辦可立小學一名教師也因涉教錯小二常識科的鴉片戰爭內容，以及說出造紙術是「防止動物絕種」論，遭教育局取消教師註冊資格。
vawongsir裁定「專業失德」
今年 5 月，龍翔官立中學通識科教師也因於堂上提及反修例事件緣起，被局方釘牌，屬首名因反修例失教席的官校教員。三名被釘牌老師一直未公開身份及回應傳媒，一年多以來，只有專頁「vawongsir」版主願意公開已被教育局裁定「專業失德」。
教授視覺藝術的「vawongsir」今年五月受訪時曾指，原本只為建立個人作品集而私下開設漫畫專頁「vawongsir」，但適逢反送中運動爆發，結果他在課餘工餘時間，畫出一幅又一幅政治漫畫：殺死言論自由的荷槍警員、模仿艾未未向政總舉中指、因報道真相而被關入獄中的人…
學校指「資金不足」不續約
2020 年初，他即被匿名投訴，半年後任教的學校以「資金不足」為由不和他續約。
「我認清楚以往一路做嘅嘢冇錯，即使所謂嘅投訴成立，我都依然相信我做緊嘅嘢，係能夠幫到下一代」，5 月時，飽受情緒壓力影響的「vawongsir」，儘管迷惘，但他仍努力向記者說出了「志氣bite」，當他指收到海量的支持訊息、於市集得到眾多讀者、敬重的教授到場支持，更變得有信心起來，「繼續做落去，因為我相信香港人可以養起香港人。」
「入不敷支㗎、仲有飯食」
時隔半年，現在的「vawongsir」生活如何？
「都仲係食緊啲積蓄、入不敷支㗎」，他在一個咖啡廳插畫展苦笑道，「撐到幾耐？而家仲有飯食啦」。
「vawongsir」說，半年以來，一直嘗試去尋找代課工作，但因為需要申報曾因「社會動亂」收到警告信，一直以來，從未收到第二次面試機會。出版社在其新書《假如讓我畫下去》，特意提供比市面高的版稅分紅，「vawongsir」當時有一份較理想的收入，再加上為《動物農莊》提供封面及插畫，以及節日時間的 freelance 設計工作，稱得上有一些幫補，但絕不是一個穩定及可觀的收入，更無法與他在日校教書的薪水相提並論。
vawongsir
「留得低嘅人，都真係鍾意我作品」
他指，自己並非「小品插畫家」，一直以來大部分都是民主派人士互相支持。今年四月底被裁定「專業失德」事件剛發生時，不少人到場支持，「vawongsir」指，較多人抱持「感性消費」態度而來支持。「最近擺嘅市集，不論營業額又好、人潮又好，都真係大減好多，但我唔會因為咁而唔開心，因為留得低嘅人，都真係鍾意我嘅作品、畫風」。
「vawongsir」未有因人潮減少而失望，他的個人壓力反而也輕了，「坦白講，呢半年來我自己都叫做沉澱一下，好多媒體嘅訪問我都唔做，因為件事對我好大影響，直情係情緒上嘅困擾，需要搵心理學家…雖然無諗通咗一啲嘢，但係心情，俾自己真係休息一下」。
繪本案、黃照達被投訴受衝擊
半年期間，他漸從錶光燈退下，但其他畫畫之人，卻被捕、受壓。今年 10 月遭政府刊憲撤銷登記的香港言語治療師總工會 ，其 5 名成員因發布刊物「羊村」系列兒童繪本，被控「串謀刊印、發佈、分發、展示或複製煽動刊物」罪；警方亦在 9 月高調向浸大視覺藝術院助理教授、政治漫畫家黃照達發信，指黃在《明報》專欄刊載的六格漫畫中，有學生角色提及「假新聞」是從少年警訊的朋友圈中傳出，警方批評黃「無故作出毫無事實根據的指控」，最終黃照達公開表示歉意。
vawongsir
不後悔開設政治漫畫專頁
「呢啲真係好貼身」，「vawongsir」指黃照達為自己在學的老師，看到身邊的人因畫畫被投訴，甚至因繪本被捕，令他壓力再次增加，「會唔會有一剎那想唔再畫畫，都有嘅，但我自己最後都覺得要畫，只不過個自我審查程度去到邊」。他說，反修例之前可以「畫公仔畫出腸」，但現在只要畫一粒黑色，大家都已經明白。
「呢兩年我哋有啲嘢講唔到，所以要講出口嘅都少咗」，他說，這正是他在咖啡廳插畫展的主題，《無聲彷有聲》。
半年過去，「vawongsir」依舊認為，不後悔開設政治漫畫專頁，「總之最唔開心嘅係，我冇咗一份所謂嘅高薪厚職，但而家調返轉頭睇，都叫做開闊左我眼界、得到唔同機會；即係好話唔好聽，如果冇『vawongsir』，我就可能係一間學校度做10年、20年，之後就會被學生話係不思進取嗰啲老屎忽，咁都唔係一件好事」。
「自我審查地畫，我都會繼續畫」
他自言，回想起當日在學校教的最後一課，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踏入日校，但自己不會放棄教育，仍然會以展覽、導賞、團體交流形式，作公眾藝術教育，「當然我都唔會放棄繼續畫，依家自我審查地畫，我都會繼續畫，甚至都可以轉下其他模式去做藝術」。
對留下來的同行，「vawongsir」寄語眾人可保持初心，「應該要講嘅嘢就繼續講，所以你可以用唔同嘅方法去闡釋，或者避過一啲灰色地帶，但係千祈唔好比政權逼迫到你連講真話嘅能力都冇」。
被釘牌老師全放棄上訴
「vawongsir」與其他被指「失德」老師一樣，有向教協求助，研究上訴可能，惟最後認為連「警黑勾結」等新聞用字也被指偏頗，上訴成功機會不大，故放棄上訴。除了「vawongsir」，上文提及的三名「釘牌」教師也逐一放棄上訴，首先是龍翔官立中學教師，他指調查過程令人「心疲力竭」，加上已近退休年齡，故不打算就裁決上訴。
另外教協曾指，其餘兩人的上訴亦毫無進展，一直未獲安排上訴聆訊時間，時至今日，教育局回覆《立場》指，就兩宗有關取消教師註冊資格的上訴個案，上訴委員會早前已收到上訴人撤回上訴的通知，有關個案已經終止。
《人民日報》炮轟 政府割席 教協解散
教協會長馮偉華（中）在特別會員大會後見記者，稱打算在 9 月召開會議，通過解散教協程序。
所有被「釘牌」教師均選擇放棄上訴申請，而當日協助他們的教協，也已不復存在。
48 年歷史的教協一直是全港最大單一行業工會，1973 年由司徒華擔任第一屆主席。
3 月和 7 月，教協以政治環境為由，先後退出民陣和支聯會，但仍不時被建制派在議會內追擊。5 月，多名建制派議員在立法會教育事務委員會再炮轟，當時教育局局長楊潤雄回應溫和，僅澄清教協是工會，故並非附屬教育局。
直至 7 月，形勢持續惡化。7 月 30 日，《人民日報》及新華社一同發表針對教協的文章，兩文同樣形容教協為「必須鏟除的毒瘤」，指教協已宣布退出民陣和支聯會，但亦不能「勾銷其過往煽暴搗亂、禍害香港的罪責」，包括「煽動暴亂的各種游行集會」等，因而要被鏟除，又促港府有關部門「必須對『教協』有關問題徹查到底」。不足一日，教育局即宣布全面終止與教協合作關係，表明不會與教協開任何會議，不會處理教協轉介個案等。
教協其後曾推出「補救」措施，包括退出職工盟、退出國際教育組織，之後更成立「中國歷史文化工作組」。不過，當局對教協「補救」措施毫不領情。警務處處長蕭澤頣 8 月 6 日表明，「不排除調查，我們一定會調查，看看它(教協)有沒有任何違法行為」。
最終，教協選擇在 8 月 10 日宣布解散。至今，教協幹事也不再願意公開接受訪問，未再就相關事件發言。向來被視為教協囊中物的立法會教育界議席，2021 年，也由教聯會副主席朱國強「高票當選」。
文：Lea Mok
攝：Nasha C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