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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組1130升級】在沒有英雄的行動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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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實呀!」

面對警棍亂舞,示威者一邊急退,一邊仍不忙緊抓前面的背囊帶,或直接按實前人的肩膊。警察稱之為「搶犯」,示威者稱之為「救人」。

在添馬公園的上坡路,警察並無急速推進,但仍穩步上行,一路逼示威者後退,沿途將留守者的營帳清走。個別示威者向警員拋擲頭盔、水樽等物,警察衝前一輪狠打。

越退越後,越退越上,示威者已退至海富橋。此時後方一個水樽擲來,最前幾個示威者異口同聲大喊「唔好擲嘢呀!」旁邊有人高聲反駁「左膠,呢個時候仲要阻人做嘢!」

警員就在一兩米開外步步進逼,仍有示威者因爭論應否擲物而互罵。

*   *   *

雙學眾人都沒有想過,警察清空龍和道不夠、剷上添馬公園不夠,竟會一路推進至海富,殺埋落海富橋。是的,警察其實隨時都可以清場。但那個早上,這個可能性突然變為現實,教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速龍在添馬公園瘋狂追打示威者之時,大台附近出現另一番爭論。醫護義工向大台咪手發狠,要他們呼籲橋上的人撤退,為仍在添馬公園的醫護隊伍及撤退中的人開路,以免他們被警察傷害;另一邊卻有為數不少的行動派,大喊應派人上橋增援,「喂衝上去啦!頂住班差佬呀!」

大台喊撤,但未收到雲端訊息的學聯成員,卻一度在橋上呼籲市民上橋。

龍和示威者被驅趕至海富橋,加上大批記者,令橋上擠擁不堪,退路只有兩條電梯,僅供四人同時通行。示威者不斷高叫「行緊啦!」「走唔到呀!」,但警察仍不斷推進,警棍仍狠狠擊落,胡椒噴霧瞄向臉部直射。

另有速龍繞至海富橋另一邊,將懸在橋上數十日的橫直幅,肆意破壞。在橋下的人看著,心都寒了:這是要清場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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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聯、學民、文化監暴與社運團體的領袖,正緊緊圍在大台之內,商討對策。橋下夏慤道群情激動,不斷有人催前質問「咁而家點呀?」,要求大台給出明確指示,有人忍不住又向大台擲物,羅冠聰被水樽擲中。不少示威者情緒幾近崩潰:鄭錦滿一度衝向大台,大喊戰友全部或受傷或被捕,質問有誰為他們設想過;被他人勸回後,鄭在大台旁失聲痛哭。

「策略上知道實死…本來(行動派)講咗唔落場,後尾有好多都唔忍心落咗。呢吓先最傷。」鄭事後如此解釋自己當時為何如此激動。

討論一番後,周永康站上大台,呼籲示威者緊守現有佔領區。此時,示威者間傳來叫罵聲。海富橋已全清,一群穿黑背心的警員站在海富橋上大笑,有警向示威者竪起了中指。得悉事態的周永康等咪手即大喊「警察,請停止挑釁市民…」,話聲借大台音響之助傳得很遠,但沒有任何效果:黑背心警員以更多花樣回應,任憑橋下群眾如何指罵,臉上笑意始終不減,饒有趣味地俯看示威者。

有示威者聚集了百餘人,要求雙學在大台號召,衝出中環圍魏救趙,亦有示威者要求大台呼籲撤離佔領區;大台只能叫示威者冷靜。

海富中心內有急救站,正在處理大量自海富橋退下來的傷者。示威者全數退下海富橋後,在電梯口有雜物築起了路障;警員走下電梯,停在電梯上,用警棍指嚇市民。有女示威者流著淚伸出雙手猛搖,哭叫「唔好打人呀」,但並無退後。有男示威者欲再推一個鐵馬到電梯口,有所動作之際,即有數名警員指著他怒罵,男示威者一度停下,後仍繼續將鐵馬向前。警員即爭先恐後衝出,最先跳出來的幾個,一股撲向該名男示威者。

當大隊防暴警察殺出海富電梯,跨過電梯扶手,衝向站在海富中心前的示威者時,大台除了狂喊「警察請克制」、「警察不要傷害市民」等話,無計可施。

警察蜂擁來或去,都不到示威者或雙學阻攔;示威者細心經營了60多日的佔領區,對全副武裝毫不手軟的速龍而言,猶如無人之境。那個早上,在佔領區邊上肆虐一番後,警察又施施然退去。

然而添馬公園與海富中心已是一片狼藉。海富橋上,有殘破或僅餘一邊繩懸吊著的旗幟晃蕩,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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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12月1號晚,雙學領袖上台承認圍政總失敗,向行動支持者致歉。

「我哋做咗一樣我哋控制唔到嘅嘢…我哋唔係好有能力去做,但我哋選擇咗去做。冇咁大個頭唔好戴咁大頂帽,但我哋戴咗。」

「(最初)內部都有少少分歧,但旺角清場(當局)暴力對待佔領者,都覺得要有(表態),覺得應該要升級。…其實計劃緊嘅時候都好不安,情勢逼住我哋咁樣做…」

「情勢」指的是什麼?記者追問羅冠聰。羅坦言,除了政府的過份行徑以外,便是「網絡輿論」。

行動派提倡升級連番拆大台,加上網絡上對運動的失望情緒,確對雙學造成壓力;鄭錦滿覺得,雙學1130號召升級有「找數」的意味。羅卓堯同意升級決定當中有「回應部份群眾期望」的成份,但行動既終,卻反使他看清楚,需要與群眾溝通、建立關係,從而改變他們的一些思維,「唔係做完某啲嘢,就會滿足到佢哋」。

回望整場行動,學民黃之鋒與行動派鄭錦滿的結論,出奇一致。鄭形容「呢個抗爭模式係新開始,啲人冇經驗,配合唔到,大家又互不信任」;黃之鋒則指是「群眾同群眾之間嘅默契、信任不足,因為大家從來都冇處理過啲咁嘅行動」。

「升級行動前有完整準備,可以好似軍師咁指揮,係impossible。準備當然不足,但個問題係(即使有計劃),執行嗰個人唔代表有能力去執行。」雙學號召行動,但在現場卻唔敢做大佬,是不是這樣?記者問。黃之鋒沉吟一會,更正記者的講法:「雙學係唔識做大佬,亦做唔到大佬。」

行動派每每愛以928警方施放催淚彈當日群眾的自發性,來引證「沒有大會 只有群眾」的好;但928當日,干諾道中上有數萬人。

「有個講法話就算多人參與集會,衝嘅都只有千零二千人,我唔同意;如果升級行動嗰日有十萬人,警方部署一定有調節。其實大家成日將行動者同溫和留守者區隔開,但好『娘』地講,真係兩面(互相)幫緊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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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下午三點,已經有防線義工按捺不住要去拆大台,被大嚿勸止了。

至晚上八時,大台晚會開始,來自防線、醫護、物資的義工浩浩蕩蕩前赴大台,打算派人上台清楚講述雙學昨夜的種種錯誤決策後,動手將大台的鐵馬拆走。大隊遇到在大台旁排隊發言的鄭錦滿,最後派出醫護義工MAX與鄭一同上台,解釋義工們為何有此行動。

曾經在大台鐵馬內外對峙的兩派人,今日要聯手拆大台了。

令大嚿始料不及的是,台上兩人說不了兩句,台下防線手足已再也忍不了,動鉗將鐵馬拆走。圍著大台的集會人士,有的在狠罵這批守護佔領區多時的義工是「暴民」與「熱狗」。鄭錦滿堅持留在台上不走,「你地係下面嗌『可恥』係無用架!你地仲醒唔醒呀?…你要實際行動!一係你就上嚟拉我落去!」結果被一名中年婦拉下台。

大台內的糾察及工作人員,均沒有阻攔拆大台者;畢竟過往大台「出事」時,能夠來幫忙守住的,也只有義工們。「唯一保護你哋嘅人都拆埋,自己檢討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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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冠聰事後想過,若果當日的計劃是大家在海富橋上坐下來,要警員逐個抬走,是不是就可拖延更長時間,不至於15分鐘全數被打下海富橋,達癱瘓政總一日之效;不過這都是事後孔明。而且當日數度被水樽擲中的羅很清楚「咁講應該會畀人打」,但他還是告訴記者了。

在大嚿的想像中,結合金鐘旺角兩地較「勇武」的一群,據他估計合共有近200人;若有完善計劃,如將行動者派往衝突前線,加上盾牌等防具,至少可多守幾個小時再言退。不過,學聯與金鐘防線組溝通不力,更遑論與旺角的行動派能夠有效協調。

「今次運動嘅成功與失敗,都係因為無領袖狀態。無領袖令佢唔能夠打散個頭就打散個活動,但無領袖狀態,亦因為冇個頭,完全冇組織可言,分化得厲害,係失敗主要嘅原因。…學聯始終係動員到最多人出嚟嘅學生組織,呢樣嘢無可厚非;但我會講學聯係inept嘅領袖。」

「時勢造英雄,可惜佢哋唔係。」

文/藍
攝/朝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