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化研究 3】中共統戰香港的五種手段
香港日漸(被)赤化,早是廣大市民的共識。時至今日,恐怕連五歲小孩也看得出,在幕後黑手的操縱下,今天的香港跟別的中國城市,差距已經愈來愈小。
然而,布幕後的無形之手,究竟是怎樣煉成的?中共究竟採用什麼方法、什麼手段,統戰香港,使之赤化? 這些問題,就恐怕不易作答。
2013年底,香港大學政治學系榮譽助理教授林蔚文博士及林緻茵博士,發表一篇題為China’s United Front Work in Civil Society: The Case of Hong Kong(中國如何統戰公民社會:以香港為例)的學術論文,正正嘗試勾勒出無形之手在幕後的所作所為。兩位學者在詳細檢視回歸以後的一連串香港政治事件以後,歸納出中共統戰香港公民社會的五種手段,分別為統整、籠絡、協調、牽制、聲討。
這篇論文提醒我們,香港日趨赤化,從來不是主權移交的自然現象,而是中共處心積慮、悉心部署的最終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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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來,在處理中央與地方的關係問題上,北京政府一向採取國家統合主義(state corporatism)策略,透過對利益集團的調節與控制,將社會利益跟國家利益掛鈎,從而作出有效管治。
至於宗旨為「了解情況,掌握政策,調整關係,安排人事」的統戰工作,則是國家統合主義的信念之下,中國共產黨最擅長的拿手好戲。在處理西藏、新疆、內蒙等自治區的情況時,中共屢屢作出不同種類的統戰手法,並且一直行之有效。
然而在香港,情況就有點不同。
林蔚文及林緻茵分析,跟中國其他地方相比,香港有兩點獨特性,致使中共需要採用另一種截然不同,而又度身訂造的統戰計劃。
一、香港是特別行政區。跟其他地方不同,香港始終受到「一國兩制」的保障,幕後黑手要作出統戰,不能大模斯樣,必須低調行事。
二、香港有殖民地歷史。拜英國多年管治所賜,香港社會擁有自由、開放、多元的政治傳統,不容中央為所欲為。
因此,回歸以後,共產黨開始於香港社會有系統地實驗一套貼近民情的統戰方式,嘗試在主權移交以外,於文化、社會及政治上,也將香港結合中國大陸的龐大體系,最後達至鞏固中共統治的終極目標。
根據兩位政治學者的歸納,整套統戰計劃,可以劃分成五種範疇,或硬或軟,針對不同對象:面對建制的支持者,以至游離的中間派,中央多採用軟性的懷柔手段,籠絡人心,吸引支持;至於那些被視作反對派的人士、團體,則採取高壓手法,限制其影響力,甚至付諸行動,作出打撃,以儆效尤。
五種統戰手段分別為:
一、 統整(Integration)
此範疇的統戰工作,目的很簡單:令香港人真心相信香港是中國的一部分,中國好,香港就會好。
最赤裸的,當然是金錢上的誘因。2003年底,中國與香港簽訂CEPA,既是恢復香港蕭條經濟的舉措,又是確保雙方經貿關係愈趨緊密的政治手段。此後,中港兩地的經濟合作越發頻繁,而「沒有中國,香港會被邊緣化」的論述,並因此流行起來。譬如2012年底,有示威者舉起龍獅旗,陳佐洱馬上回應指,沒有中國的扶助(包括經濟上的恩惠及東江水的輸送),香港將會變成死城。
與此同時,大陸資金的持續流入,進一步將這種論述發揚光大。林蔚文及林緻茵舉出王征入主亞視的例子,說明紅色資本的入侵,不僅促成「中國好,香港好」的說法,更加能夠模塑媒體的意識形態。
意識形態,是統戰工作的另一戰場。回歸以後,共產黨不僅要香港人於理性上擁抱中港緊密關係,更期望他們於感性上信奉愛國主義,自動自覺,支持中央政府在香港行使主權。正因如此,「愛國愛港」才突然成為特首上任的重要條件之一。
如何令香港人更加愛國?2008年北京奧運正是個好例子。事前的大規模宣傳、事後運動員的訪港,都明顯帶有濃厚的愛國宣傳色彩。與此同時,這些年來,官員就中港關係發表的談話,特別是將中港比喻為母子,亦可被歸納為這種思想統整工作的冰山一角。
二、 籠絡(Cooptation)
人事上的收編,同樣是「重中之重」。
這不難理解,中共要統戰香港,鞏固自己的管治,自然需要安插心腹進入行政及立法機構。而香港的政治架構,正提供這樣的空間:特首由中央任命,選舉辦法明顯足以確保人選符合中央心意;立法會功能組別的存在,保障建制對一定數量議席的控制;加上由行政長官任命的行政會議成員……香港社會的管治班底,基本上在中央的掌控之內。
而另一方面,政治任命,既是中共鞏固管治的方法,又是其籠絡友好的途徑。以民建聯為例,其核心成員大多被授以港區人大、政協常協、全國青聯委員等國家層級職銜,明顯是中央籠絡香港建制派人士的舉動。
與此同時,中聯辦於籠絡的範疇上同樣肩負重任。自2007年起,中聯辦積極為不同的社會團體聯繫,一方面為有潛質加入建制的年輕才俊辦國情交流班,安排他們造訪北京官員,了解國情,甚至參與重要的大會及會議(菁英會因而成立);另一方面透過地區的青年及學生組織,接觸大學生及中學生,提供廉價的交流、實習機會,藉此收買人心。
這種手段看似軟性,卻大收功效。
三、 協調(Collaboration)
協調的對象,通常是態度溫和,立場游離的中間派力量。因此兩位論文作者指出,這種工作通常在幕後進行,而當事人,礙於其中立、溫和形象,通常對於與中共合謀的指控,矛以否認。
林蔚文及林緻茵舉出兩個例子。
第一個發生於立法會及區議會選舉。一直以來,中聯辦為不同建制參選人拉線、協調,並動員社區力量,予以實質支持,早已是公開秘密。最明顯的例子見於2012年立法會選舉,謝偉俊以獨立身分,空降九龍東參選,在缺乏社區資源下,謝依然高票當選。事後他坦承,自己於選舉期間獲得中聯辦支持 — 將建制人士包裝成獨立、中立形象,吸引選票,並調動傳統建制派資源,為之助選,正是這種協調統戰工作的最佳體現。
另一例子,是2010年的政改風波。當時公民黨與社民連就議題進行五區總辭,變相公投,而民主黨則不認同此手法。在政改方案面臨被否決之際,中聯辦於當中作出協調,邀請民主黨代表進行密談,並獲得其答應通過「一人兩票」的政改方案。
協調,令中共再勝一仗。
四、牽制(Containment)
以上的三種統戰手段,性質都較軟性。它們的對象,都是建制的支持者,以及游離其中的中間派。但之後的兩套手段,卻是開宗明義,旨在以硬性手法,打撃北京眼中的敵人,例如民主派團體,甚至是不利管治的法律條文,藉以維持中共對香港的控制。
先說牽制。
中共統戰香港的其中一大難題,在於香港跟其他中國城市不同,其司法獨立性,不許中央輕易挪用法治作為國家管治的藉口。是以,中央要處理好香港問題,先要在憲制層面上作出牽制。
在此範疇,中央最明顯的舉動,乃人大釋法。回歸之後,人大常委會先後就居港權問題 (1999年)、香港政制發展(2004年)、補選行政長官任期(2005年)、香港對外事務(2011年)四度釋法,不僅阻礙民主進程,更對香港的高度自治、司法獨立,作出史無前例的挑戰。近年政改問題成為社會當務之急,北京官員於是頻頻露面,為「普選」,以至「特首資格」提供種種重新定義。這,亦是中共繞過法治制度,牽制民主發展的證明。
牽制的另一對象,是中共在香港的實質敵人 — 泛民主派。
論文作者指出,中共對付泛民的牽制策略,主要分成兩種。第一種是抹黑與挑撥。就以前述的政改風波為例,中聯辦邀請民主黨進行談判的舉動,既成功令政改方案通過,又達至另一效果:泛民陣營的撕裂與對立;與此同時,中央政府又一直將民主派的團體,以至主要支持者(如黎智英)送上「勾結外國勢力」、「非法捐獻」等指控,旨在令這些泛民中人,失信於人,在香港社會失去影響力。
抹黑與挑撥,令泛民主派力量大受打撃。但更明目張膽的牽制手段,還在後頭。
這方法,名為鼓動建制民眾支持。這向來是中共統戰的常見手段之一,早在零三七一,這邊廂五十萬人遊行反對政府施政,那邊廂工聯會在隔鄰舉行嘉年華會,混淆視聽。至2012年梁振英上任後,這種民眾對立的情況日趨加劇:正反立場的人經常狹路相逢,於同日舉行活動。
同時間,建制組織亦如雨後春筍,迅速增長。這不是回歸後獨有的統戰手段 — 1975年,為了抗衡親泛民的教協,親建制的教聯會,於是成立;1993年,為了打撃學聯,香港青年大專學生協會成立;1996年,為了抵抗記協,建制派又成立了香港新聞工作者聯會。
2003年以後,建制社區組織的擴張,變得愈來愈明顯。例子包括2007年成立的菁英會、2008年成立的百仁基金,還有針對青年而設的港雋動力青年協會(2001)、未來之星同學會(2005)、香港青年交流促進聯會(2009)。
泛民有張良計,建制自有過牆梯。將敵人的影響力中和、沖淡,就是牽制手段的宗旨。
五、 譴責(Denunciation)
有些時候,最管用的,也是最強硬的統戰方式,是直接譴責。
就以2010年的五區公投為例,中聯辦與港澳辦當時迅速回應,指公投違反基本法,而「起義」的口號,更是有顛覆國家政權的意味,予以譴責。此後,類似的嚴厲譴責,變得愈來愈普遍,對於任何有可能跟「港獨」扯上關係的言論,北京官員、建制人士一律作出嚴厲批評,。
這種譴責,許多時候根本沒什麼需要。譬如是始於2012年的香港自治運動,以至近年始現的港獨思潮,在大眾眼中,本來無異於空洞口號。但大陸官員依然反應迅速,目的顯然只為擺出姿態:中共的管治威信,不容侵犯。
總結
這五種統戰手段,除了令香港日漸赤化,還帶來什麼效果?
最明顯的,當屬社會上的分裂。有部分香港人愈來愈信奉大陸的一套,指望中央政府提供利益,甚至主導香港政治;但另一方面,又有愈來愈多的香港人對中國的管治反感,甚至作出反抗。
結果,在軟硬兼施之下,中共構想中的和諧社會變得遙不可及,而香港的公民社會,則變得日益政治化、兩極化,就連原本存在於中央與港人之間的敵對關係,亦化作了群眾與群眾之間的對立互鬥。
當香港社會日趨赤化,群眾與群眾仇恨互鬥,躲在幕後,笑得最開心的,究竟是誰?
學術論文當然不會言明,但到了這一刻,香港人恐怕已經,心知肚明。
文/亞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