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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界入區議會・2】奇招奪回議席? 一起學習行政治這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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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術工作者的優勢在於創意,破格的思想正好補足現時議會的因循苟且。抱持類似想法的不只陳錦成一人,正如艺鵠文化工程師羅偉珊(Susi)也說:

「本身有幾個人都計劃選灣仔,諗住搭幾個文化界,可以用到啲奇招奪回深藍重地。我估這是大家一開頭的想像。」

文化界的奇招是甚麼?是創意嗎?創意在區議會選舉又有何用?做創作,可以一個人閉門造車;做政治,滿是處理人際關係糾葛。兩者可以是完全不同的能力技巧。當藝術達人、選舉素人嘗試走進區議會,兩者的互動如何發生?創意怎樣居間作用?

抗爭之火 迫出藝術人

奇招,是一種想像;參選,卻是很實際很血肉的決定。從業界走到社區,各有原因,爭取資源更公平地分配是理念,而點燃參選的往往是一份執著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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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圖片,2019年6月9日

過去五年,Susi 在位於富德樓的藝術空間「艺鵠」工作。今年 6 月 9 日的一百萬人大遊行,一如以往行經富德樓前的軒尼詩道。三日後,612 金鐘衝突爆發,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凝重,坐立不安,無法集中工作,「你知道出面有好多爭取我們共同價值的人死緊」。

「突然諗:我真係仲做個咁少人睇的展覽,仲做同以前一樣的事?」

Susi 好想行多步、做多啲,聞說藝術界前輩有意參選區議會,讓她覺得自己也「雖具挑戰,但值得一試」。

藝術破冰 連結街坊

同樣嘗試面對挑戰的,還有兩個家長級的藝術家。灣仔跑馬地選區的張嘉莉她是 「 C&G 藝術單位」和「藝術到家」的創辦人,也是兩女之母,坦言,「為了下一代,我準備好要做更多的改變」。深水埗藝文空間「合舍」的創辦人王天仁則說,社會運動去到一個階段,大家都想做些事去參與。年過四十,又有家室,他認為以區議員身份服務社區「好似啱數」,希望挑戰多年自動當選的現任區議員,讓區內市民「有得揀」。

要亮相人前,王天仁看準了中秋節時機 。他當時想,做些甚麼能令居民在節日留下回憶。一個普通市民要租用政府場地做節日活動很難,於是他想到用流動的方法,將自己製作的大型玉兔燈籠推入社區。

迎月夜,王天仁用手推車載著大半個人身高的「大玉兔」走進荔景一個屋邨。所有人都好像感到新奇有趣,大概沒想像過「發光玉兔」會在自己樓下出現——小朋友見到立即跑過來嬉鬧說笑,大朋友也走過來拿起手機自拍一番,甚至有街坊要求加場,結果連續三晚出動。每次出動,玉兔總有不同的人圍著轉。

「叫做 connect 咗。當時他們未必記得王天仁,甚至不知道我是誰,總之有這個印象。近排,我派傳單時,單張上有兔仔燈籠的相片,他們就會記得。」

Clara 在跑馬地也有類似實驗。

跑馬地雖然暫時未受到催淚彈波及,居民很多都關心近月的社會抗爭。她理解到市民情緒的需要,所以街邊就地鋪開一張大畫布,邀請男女老幼選用喜愛的顏色畫圈圈。 跑馬地多居民豢養寵物,她又試過在街頭擺檔,舉辦「寵物肖像日」,甚受街坊歡迎。

「其實街道可以這樣用!只要你有創意有心去做,可以用好低成本的方法,已經可以好好玩,大家都有個平台可以交流到, 原來社區可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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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嘉莉理解到市民情緒的需要,所以街邊就地鋪開一張大畫布,邀請男女老幼選用喜愛的顏色畫圈圈。 (圖片來源:張嘉莉 Clara Cheung Facebook)

近年,社區連結是頗為常見的藝術面向,以共同協作的方式打開對話。 Susi 曾經試過舉辦繪本交換活動,數天後即有街坊主動告知:「小朋友問我,幾時再去 Susi 姐姐啲活動」。居民的正面反應,讓她印象深刻,看到出數月來建立的社區關係網漸漸成形。

地區事務才是正經事

下次活動幾時?反應良好,理應再下一城,但繪本交換沒再辦,「肖像日」做了幾次也沒再做。中秋之後,荔景也沒有在萬聖節出現過南瓜。為甚麼?

「未入閘之前其實相對多符fit,好多花招,大家各出奇謀,畀大家認識我們。成為候選人之後,規矩嚴格好多,令我們也小心翼翼。」王天仁說,街坊的態度亦有所轉變,知道他參選之後,不時提問社區議題,想知道他是否真的幫到手,「一下子,大家的身位和對答內容就開始不同了」。

相對而言, Clara 出選跑馬地可能比較「幸運」。她形容,該區居民大多不愁生活,較有條件關民生以外的議題,部分資源可作文化發展。長者朝朝晨運講歷史,由戰前講到如何逃難到港,又輾轉出國謀生,老來回到香港。聽著這些故事,Clara 好想收集這些口述歷史,區內亦有年輕的居民有興趣幫忙。她相信,區議員的工作可以將不同人物和資源配對,促成其事,延續以往文化策劃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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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月底,「不是垃圾站」首次來到跑馬地 (圖片來源:周錦基 Frankie Chow Facebook)

一日未投票,一日未知是否當選,但不代表不能帶來改變。Clara 指,民間回收組織「不是垃圾站」與該區現任區議員吳錦津聯絡多時,但都未能落實回收活動。近月,她成功邀請「不是垃圾站」到該區後,吳錦津亦隨後舉行另一個回收項目。以此為例,她相信有競爭就有進步,對手也會多做實事爭取民心,獲益的始終是大眾。 

說到做實事,Susi 更試過聯絡政府部門,代表街坊表達訴求,整走招牌、加紅綠燈,「比我想像中 workable,無咁複雜」。

其選區橫跨軒尼詩道,堅拿道西「鵝頸橋」附近。過去數月,社會運動頻仍,此處也成為催淚彈受污染的黑點。落區擺街站, Susi 會問街坊屋企有沒有嗅到化學物質的味道,很多時候街坊都不願多談。她記得有次小朋友開口答話,即被旁邊的婆婆拉著說「唔準講㗎」,然後變得「好驚」。她感嘆,市民今天敢怒不敢言令人擔憂,「我長大的時候是沒有這些顧慮的」。

面向公眾 藝術即人文關懷

藝術,是他們的背景,是他們工作多年的身份;但同時,他們也是社會上的公民,與其他人無異。作為社會的一份子,近月來「反送中」引發的風浪起跌,直接影響他們的生活和思考。走進社區,他們可以做藝術、搞活動,但成為區議員就不得不處理區內實務工作。

「我沒有特別想將藝術放進去。選舉的時候,我會放下自己『從事藝術的人』的角色去面對公眾。」 Susi 認為,藝術不只是創意和美感,更基本的其實是一份人文關懷,「我覺得現在好多高官都無,政府都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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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多輪催淚彈清場之後,Susi 曾在軒尼詩道量度空氣污染指數。 (圖片來源:羅偉珊 Susi Law Facebook)

Susi 認為,多年來人與人共事的社群營造經驗更加實際,「以前成日想培養起 art ecology,提供土壤畀 artist,但現在全港的土壤都被侵蝕,我仲只係 care 門前那一小塊土地嗎?不足夠的了」。過去,她在富德樓協調文化租戶,正是資源善用共享的實驗。光是這點,她認為區議會與向來工作的內容相似,不過是將服務範圍拓展到附近其他樓宇和街道。

常在公共空間進行藝術活動的 Clara,慣於與不同政府部門周旋。與政府溝通的經驗,她發現「政府好大,裡面有好多不同的人員都可以有偈傾的」。政府並非鐵板一塊,她覺得與政府周旋的過程,正是「互相教育學習」的機會。放置社區工作,這些技巧都有助她築建政府與市民之間的橋樑,使區議會成為真正實在的民意諮詢機構。

相對於同政府打交道,過去三年王天仁在「合舍」的經驗,在地舖直接面對深水埗街坊,練得一身與不同背景人士溝通的能力,「變咗起碼大家有偈傾先。唔係你一開波就講咩藝術,咩地區 empowerment ,咩嚟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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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仁開在大南街的店舖,取名叫「合舍」,即湊合不同人的組合 、合作。 (圖:香港電台)

「有時人哋都會話:你又話係 artist 都唔見你好 art 嘅?!」王天仁笑說,難道律師選區議員,每天都在社區說「幫你告呢個嗰個」、飛機師就日日穿住制服四圍行嗎?「那不過是我們的背景,但不一定是殺手鐧來的。藝術已經影響了我們,我們與那個身份已經融為一體。我們做咩都係 art。」

時局在變化 各界  get ready

理念如此,但選舉是殘酷的。

王天仁坦言選情並不樂觀,但街坊早已為他「預備」。屋苑有長者街坊希望他參與大廈業主立案法團競選,挑戰連任 30 年的主席。他也有意幫忙。籌備參選至今,他覺得已經「行了出來」,認識多了街坊,也了解多了社區,「如果我躲回山洞,做返藝術家,有負於大家的寄望,自己也覺得無謂」。

與 Clara 相似,Susi 與政府部門溝通的過程,讓她發現推動改變沒有想像中艱難。就像大有商場前的馬路加設紅綠燈,當局也初步回覆會處理。她形容,學習參與社區事務,漸漸掌握溝通的技巧,有如得著「魔法」。無論當選與否,她都繼續可以在富德樓發揮作用,推出更多社區項目。

近月常常出入跑馬地的 Clara 深受區內街道文化吸引,率先租下一個轉角小地舖,並計劃在此進行社區藝術項目,以文化活動凝聚街坊,選舉結束也會繼續做下去。

「Get ready!因為你不知道明天會如何?強國都可以有好多變化。說不定有一天我們會有更多自主權。參選的人、投票的人都要一齊學習,學習行更加 political 的一條路。」

文/grace

(註:荔景選區候選人包括王天仁和周奕希;跑馬地選區候選人包括:張嘉莉、陳詠霞、吳錦津;愛群選區候選人包括羅偉珊和穆家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