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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旦乾坤・前言】粵劇行當與性別身份 從《翠絲》說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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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素材來源:《翠絲》、《乾旦路》

「本是女嬌娥,偏生作男兒漢。」袁富華在電影《翠絲》飾演「打鈴哥」,以「旦」的行當登台,用「子喉」[1]的腔調演唱, 在舞台跨越性別二元,演出令人驚艷,更為他贏得第55屆金馬獎最佳男配角。外行人看來,易裝似是新奇事,但實情性別越界在粵劇屢見不鮮,更有「乾旦」、「坤生」之說。乾,為陽;坤,為陰。生,為男角;旦,為女角。簡單而言,「乾旦」指男演員擔當旦角;「坤生」則是女演員扮演生角,其中任姐(任劍輝)飾演的「文武生」更是深入民心,甚至不少觀眾以為任劍輝本是男兒漢。

性別易裝在戲曲或許尋常,但遇上西方近代的性別研究理論時,便產生有趣的化學作用。 熟悉性別理論的本地學者洛楓曾撰文提到,文化研究喜以「易服」理解「乾旦坤生」 ,視之為「性別逆轉」(gender reversals)的表現;但戲曲研究則認為上述說法漠視「行當」分類,「乾旦坤生」不過是根據演員天分和能力而揀選「角色技藝身份」。兩家說法爭持不下,難道沒有相通融匯之處嗎?

嘗試以性別身份框架理解粵劇,我們必須先認識幾個戲行基礎概念:「行當」的意思到底是甚麼?與性別的關係如何?是甚麼因素促成「乾旦坤生」的出現?當中涉及甚麼性別議題?

乾旦坤生非反串

「行當」是戲行演員的分工類別。粵劇演員早年分為十個行當,但到二十世紀初簡化為 「六柱制」,只保留文武生、小生、正印花旦、二幫花旦、丑生及武生。

每個行當各有一套演繹程式,透過化妝、造型、聲線、唱腔、身段和造手等,反映角色的年齡、性別、身份、階級、職業、性格。因此,行當不止於區分性別,其意涵遠超於男女之別,更近於角色分類。

粵劇以行當分工,而非演員和角色的性別。演員不管男女老少,亦可按照專攻的行當程式學習。男演員做「旦角」,女演員做「生角」,是角色技藝身份的選擇,並非「反串」。對於戲行而言,「反串」有其他意思,是指演員擔當自己熟習的行當以外的行當,例如專攻生角的演員突然演一場旦角的戲。

乾旦坤生前世今生

戲行內,「乾旦坤生」雖不屬「反串」,但跨越性別的易裝演出從何而來?

清代乾隆皇帝曾下令禁止女性公開演出,成就戲行「全男班」的格局。男演員不但要做「生」,也要做「旦」,才能合成一台戲,故「乾旦」文化盛極一時。隨著社會思想逐漸開放,兩性地位趨向平等,女性能夠登台演出。雖然如此,男女早期不能同班,戲行以「全男班」和「全女班」分庭抗禮,後者孕育出「坤生」,漸成氣候。

現時,粵劇戲班即使不再男女分流,但仍沿襲「六柱制」的分工,六大角色四個都是男角,故行內對男角的需求較為殷切。加上,新入行者又以女演員居多,造成戲行女多男少的情況。因此,「坤生」文化得以保留下來,而「乾旦」卻因眾多女演員勝任旦角而漸漸沒落。

坤生輩出而乾旦少

上承任白經典,香港戲行「坤生」輩出。熟悉戲曲的前香港電台數碼電台台長葉世雄曾言,受任劍輝影響「女文武生」成為「粵劇聖物」。龍劍笙、蓋鳴暉、劉惠鳴、文劍非等等,坤生一代一代傳承下來。戲曲學院前院長李小良更曾稱許九十後的蔡蔚珊(藝名「千珊」),有能力成為任劍輝的「女小生接班人」。

與之相對的 「乾旦」卻漸漸式微。紀錄片《乾旦路》記載譚穎倫和王侯偉的學藝故事。兩名專攻旦角的粵劇男演員,有人選擇堅持到底,有人已轉攻其他行當,只會偶然「反串」。王侯偉是本地少有現役專攻旦角的粵劇男演員,也是電影《翠絲》中袁富華的幕後代唱。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兩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上落台板,出入角色,乾旦坤生穿梭於現實與劇情的性別身份,他們的親身體驗如何? 《立場新聞》專題【生旦乾坤】,以粵劇分別專攻旦角、生角的男女演員訪問為主幹,延展粵劇行當與性別身份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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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1] 「喉」是指唱歌時候的嗓音。現時粵劇流行的主要是「子喉」、「平喉」和「大喉」三種。「子喉」是指花旦唱的「假嗓」,所以又稱「旦喉」。

文/gr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