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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大圍城日與夜.上】飛橋游繩防鬼影 被困者如何覓路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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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工大學於 11 月 29 日正式解封,警方防線已撤去,校內的人現已可自由離開。

橫飛的催淚彈和汽油彈,逾千人被捕,理大一役,無疑是反送中運動以來,最激烈的攻防戰。

若將 16 日星期五,警方開始在漆咸道南進攻,到 18 日星期一下午,示威者最後一次大規模突圍失敗,視為流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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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威者最後一次有計劃組織的突圍行動,發生在 18 日下午約 2 時,但先鋒隊離開校園不足半小時,就被警方的槍彈逼退,多人被捕;傍晚開始各區開花「圍魏救趙」,尖東佐敦一帶亦展開攻防戰,均無功而還,局勢愈來愈明朗:警方決意圍堵理大,突圍、救人,近乎不可能。

雖然早在晚上 8 時,已經有人從遠離正門主戰場的 Z Core 天橋游繩逃走,但事實上到晚上 11 時,理大示威者仍傳出會再有突圍行動,然而真正令他們心理防線瓦解的最後一根稻草,是一眾大學校長和前立法會主席曾鈺成在晚上約 11 時陸續到場「救人」,並帶來 18 歲以下的人離開,不會立即被檢控的訊息,有前線留守者甚至憶述,在他號召眾人出校門突擊的一刻,曾鈺成就在校門轉角出現。

但無論是否故意為之,校長和曾鈺成的進場,已經將示威者最後的反撲和戰意消解於無形,取而代之,是年紀輕的學生去與留的掙扎,決意堅守的示威者警告他們,「你行前呢步就萬劫不復」、「一出去就十年呀」、「你走其他手足點算」,甚至帶有威嚇的意味,但現場更多的是「我真係頂唔順」、「我好想返屋企」的哭喊聲,然後是一批又一批數以百計的中學生,在校長帶領下,低頭哭著走向警方防線,其中一名男生在師長陪同下邊哭邊走。

陪同的老師對他說:「無事架啦。」

「點會無事唧,仲有好多手足喺入面!」「我覺得好內疚,明明昨日我哋仲一齊守,聽日佢哋可能就會去拘留室。」

至此,理大內的人心理堤圍崩潰,餘下的人大多是 18 歲以上,從正門離開理大就會立即被捕。他們絕大部份人心中,都在想同一個問題:如何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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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大圍城期間,中學校長到場陸續帶走未成年學生。

飛橋

最終成功逃離理大的 C,就是其中之一,他憶述由星期一起,校園內已流傳不同的逃生路徑,「走到的方法,多到數唔哂」,其中一個最早曝光,亦最矚目的大規模逃生方式,就是游繩。

11 月 18 日,即圍城第二日晚上約 8 時,近百人從 Z core 大橋游繩而下,到漆咸道由電單車手接走,雖然警方此後在附近加強佈防,但仍有零星消息,有人趁警方鬆懈時游繩逃脫,「我覺得有啲難,游繩個個都無經驗,如果捉唔實條繩,跌落去會死。」

「無帶手套游落去,對手爛曬個張相,我唔敢睇。」C 說。

對很多人而言,游繩逃脫的門檻太高,甚至有傳有逃生者游繩時失足,從高處墮下雙腳折斷,警方亦旋即封鎖出路,「空」路斷了,「陸」路自然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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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月 18 日晚,理大內有示威者嘗試經游繩離開,由高處墮下,腿部受傷流血;有義務救護員到場救治,傷者獲治理送離現場。

覓途

踏入圍城第二日,19 日星期二,從早到晚都有近百人,在校園各處來回遊戈,眼神帶著不安和疑惑,不時低頭比對電話中的圖片和現場情況,或聆聽錄音口訊,很明顯他們都在校外有人接應,不少人的目標,最終都指向 Z Core。

「Z Core 出去,靠左就係女童軍會、衛理苑,靠右就去愛民村。」在理大外協調營救行動的 K 解釋。

要走陸路,外人的協助是關鍵,K 的工作除了聯絡校內的「小朋友」,亦要協調校外「家長」和街坊,協助放哨和「剪閘」,以便逃生;但行動規模愈大,被警方識破的機會亦愈高,「有街坊因為放哨被捕。」K 透露。

而要到達 Z Core 亦不是易事,第一個難關是要渡過早前有人遊繩逃脫的 Z 天橋,但橋上有示威者用雜物設的「海關」,要越過只能貼地爬行,或從其跨過,很容易被橋下虎視眈眈的防暴警察發現,他們一見異樣,就會用強力電筒照射橋身,大喝「出黎投降」、「見到你啦」。雪上加霜的是,「勇武」在星期一凌晨放火燒橋,以防警方從 Z Core 攻入主校區,大火過後,橋上的自動灑水系統和警報一直在響,令 Z 橋一直處於警戒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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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校園主座通往 Z Core 的橋,是陸路逃生的熱門途徑。

曾有一批為數約十人的逃生者,彎身嘗試過橋,結果過橋未半已被防暴發現,換來一輪胡椒球槍,逃生者只能倉惶跑回校園,「唔得呀,走呀」;亦有一男一女逃生者,俯貼在橋面匍匐前進,原本兩分鐘可以走完的路,他們爬了近 20 分鐘,才到達 Z Core,期間防暴警察的電筒照個不停。

他們原擬從後門離開 Z Core,爬出圍欄跳入下水道向何文田方向逃生,但等待他們的是警方的哨崗:大樓兩角的明哨,以及在草叢中的暗哨,最終他們選擇退回校園主座,無功而還。

據 K 了解,除了經 Z CORE,Y、V 等外圍座數,都有缺口可以從陸路逃生,但成功率不算太高,大概有 4 成人會被捕,「差唔多每兩個有一個被捕」。

「佢(警察)係放你頭嗰批,為咗引你後面嗰批(出去)。」C 則認為這情況是警方有意的安排 — 特定一段時間內放行第一批逃走的人,若有人以為路線安全大舉跟隨,後來者往往會被警方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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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影

游繩和陸路逃生困難重重,一些看似「成功」的路線,旋即會被放上網絡「公海」然後被警方堵死,理大圍城的缺口,看似愈來愈少,但同一時間,被困在內的人逃生的心愈見急切,因為在被困者圈內,一直流傳種種鬼影幢幢的傳聞。由星期一晚起,每日都傳出防暴警察在 Z Core 「洗樓」,但記者們聞訊,多次到場視察都無發現,Y Core 亦是另一個傳聞防暴「洗樓」的熱門地點,亦有傳便衣警員在 T Core 拉人;最難以置信的說法,是有便衣在校園內,拿著鐵通追打示威者,記者就曾親身聽過最少兩名理大內的人指,是他們的「朋友」親眼所見。

這些「傳說」雖從未確認,甚至記者到後期對「Z Core 洗樓」只會一笑置之,但對被困理大內的人而言,卻是沉重的心理壓力,結果校園內的互信愈來愈薄弱,似乎人人都有可能是「鬼」。

「佢哋唔相信人類。」因職務關係,曾多次進入理大校園和被困的人接觸,同時亦有擔任逃生聯絡人的 T 形容,警方封城後,校內的人眼神有如「流浪貓狗」,「佢地直頭將個心鎖死左,我未試過咁近距離,見到一個人心碎。」

「但佢哋仍然有逃生的願望。」

正是這種求生、逃生的意志,催迫出一條難以置信、有如戲劇情節的逃生路線:爬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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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大其中一個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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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閱讀【理大圍城日與夜】專題下篇:下水道的月黑高飛

文/林彥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