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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寫】工傷、罷工後  困在外賣系統夾縫中的 foodpanda 車手往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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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ld foodpanda ringtone

「呱呱、呱呱— 」

去年一月,前 foodpanda 巴基斯坦裔車手 Ali 在屯門區青田路與車相撞的一刻,外賣員用的 Roadrunner app 提示在藍芽耳機無間斷迴響,催促他快一點送餐。快要遲到了 — 他焦慮地想着「好煩」,頭腦一片空白,沒有留意旁邊的車忽然超速,路邊的打了個滑,撞上了他,隨後還不顧而去。他整個人飛出去,立即失去意識,約五分鐘後,才有私家車司機報警,他被送到醫院,診斷出手指及手腕骨裂,需休養半年,而 foodpanda 未有跟進個案。

那一張外賣單服務費不過 55 元。

警務處統計,上半年與外賣速遞有關的電單車交通意外,嚴重受傷有 24人,輕微受傷有 164 人,佔交通意外總數 2.3%,平均每月逾 30 宗;處方回覆《立場》最新臨時數字,七至九月則有 60 宗同類意外,包括死亡、嚴重受傷及輕微受傷。

罷工時 foodpanda 勞資談判的 15 點中,包括取消干擾性音效,卻隻字未提工傷及保險。《立場》訪問三名曾在交通意外受傷的外賣車手,像 Ali 一樣,能往何處去?困在外賣系統夾縫中的他們,自言被演算法逼得「好似奴隸一樣跑跑跑」,罷工一周後,情況有改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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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foodpanda 巴基斯坦裔車手 Ali

車禍手指骨裂難再做地盤 巴裔車手:得政府幫我哋

2015 年,Ali 由巴基斯坦來港,與港人結婚。二人育有一子,太太是家庭主婦,他打過地盤雜工,一天賺一千多元,沒工開時,晚上去做保安,白天送外賣,每天只睡兩小時。開工約三個月,沒想過便出車禍。除手骨裂,左半身撞得滿黑色瘀傷,要太太照顧上下床、去廁所,一兩個月後才痊癒。

由於事發地點沒有攝像鏡頭,肇事司機不顧而去,他無法循民事索償。受傷後,他多次電郵 foodpanda 不獲回覆,上辦公室追問,員工叫他不要申請公司保險,金額低,說「政府 TAVA(交通意外傷亡援助計劃)最多幫你六個月」,他質問「六個月都未好返點算」,對方輕飄飄地說「你咪申請政府福利」 — 意指綜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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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 出示當時的醫療證明書

查看 foodpanda 團體意外保險,他發現暫時完全傷殘致不能履行工作,一周可獲津貼五百(今年二月提高至 780 元),平均每日 70 元,「買包煙都唔得」,而最高賠償限期亦僅 26 周。他只好申請政府交通意外傷亡援助計劃,最高受傷補助總額約六萬港幣,供半年生活開支,期間不能申請其他保險,亦不准工作。「我哋幫你(foodpanda)做,得政府幫我哋,你哋咁衰㗎。」

Ali 記得職前簡介長約一小時,內容以送餐指引為主,職員告知已為他買保險,匆匆叫他在平板電腦上簽下電子合約,亦沒有給他副本。事故後再上門,他才獲得《獨立承包人服務協議》的副本,但因教育程度低,看不明英文法律用字。有律師得悉他遭遇,代向 foodpanda 追討不果,再向他解釋,他才第一次明白「自僱(freelance)」意思。協議其中一項列明「承包人需自行行負責安排自身保險」,他認為入職時平台有所隱瞞,「Foodpanda 話有保險,我點會留意到(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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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 foodpanda 巴基斯坦裔車手 Ali 在屯門區青田路與車相撞,手指及手腕骨裂,需休養半年

天氣一潮濕,患處就疼,握拳時受傷手指亦無法正常彎曲,他無法再從事地盤工作,相當憂愁,「少咗一個(謀生)架生」。休養半年,每月仍要養家,寄約三四千元供養父母,他只好向朋友借貸六萬元,現時仍要還款,他與朋友合做小生意買賣,駕貨 van,但只敢接一次 Gogovan 單,實在怕了。他永難忘當日醫院一幕,五歲兒子躲在太太身後,太太心疼地說:「你呢件小事,啲骨裂咗,下次如果你死咗呢?大件事呢?邊個睇我哋啊。」

Deliveroo 通常在電單車手接單一小時後若仍未送達,才以真人客服致電催促,foodpanda 則不斷不斷提醒 — 與記者駕車回到事發路段,Ali 回想,如果 foodpanda 提示音效非如此煩擾,當時或能及時更好反應。

「我做地盤,有啲做公司工,有啲做判頭工,都有保險,點解呢啲冇? 」Ali 至今自責,「係我唔小心,冇拎到合約副本,睇清楚條文……係我嘅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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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車後獲 foodpanda 客服「關心」:個餐仲送唔送到

車手群組中,撞車照傳來傳去,幾乎司空見慣。阿瑋傳來幾張炒車照片,不幸成為主角。去年八月送餐時,在延文禮士道及東寶庭道交界,的士轉彎時未有減速,與他相撞。他整個人飛起墮地,頓時眼前一黑,失去知覺,但當時不顧痛楚,「下意識彈起身」檢查車輛,卻未為意或構成二次傷害。救護車送他到醫院接受全身 X 光檢查,仍未發現問題,他即時出院。
 
孰料,後遺症慢慢浮現。頭一個星期,阿瑋腰骨劇痛得無法下床,已覺有問題。月餘後,坐輪椅覆診卻診斷出坐骨神經痛以及椎間盤突出,醫生告知與車禍有關,至今他需定時覆診。康復後,因為 foodpanda 市佔率高,他為生計仍做外賣員。

意外後第一時間,在現場的行家曾代他向車手 app 內的客服員報告撞車事故,卻只得到一句詢問:「個餐點?仲送唔送到?」停工半年靠積蓄過活,他留意過 foodpanda 保險資訊,一來,限制要在 30 日內報告傷勢,二來金額太少,他寧循民事向肇事司機索償。「Foodpanda 當我哋係僱員,但實質(條文)唔係……當咗僱員關係就要供 MPF,畀好多福利我哋,其實逃避緊呢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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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瑋車禍現場(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關注組成立首月跟進 3 工傷個案  foodpanda:意外後會停更 

外賣員權益關注組成員嘉泳曾落區與大部份車手交談,發現他們均對保險所知不多,受傷後亦過了 30 天的索償期限,認為 foodpanda 沒有做好保險知情權的傳播工作。她補充,獨立承包人協議亦只會在登記戶口時出現一次,副本其後無法翻看,一般南亞裔車手的中英文閱讀能力亦不足以理解保險及協議條文。

按數據平台 measurable ai 五月公佈香港外賣平台市佔率,Foodpanda 達 51% 居首, Deliveroo 則有 44%,兩台已佔九成五市場。《立場》比較兩者團體人身保險,以及《僱員補償條例》保障額,光是意外死亡及永久傷殘一欄保額,就分別相差 12 至 18 萬元,工傷索償責任亦相距離甚遠。

關注組成立約一個月,嘉泳已跟進三宗 UberEats、foodpanda 及 Deliveroo 外賣員因車禍嚴重工傷個案,發現棘手之處是他們上下線工作時間模糊 — 例如上月 Deliveroo 印裔車手死亡事故,發生在他離線約兩個小時後,但保單只涵蓋離線一小時後,按標準難索償,仍在等待保險公司結果。她指,跟進過程中,Deliveroo 只曾通過電話稱感抱歉。

外賣平台僅限傷者自行在 app 內報告事故,她形容申請保險「非常困難」,尤其 foodpanda 將客服外判至馬來西亞等地,與本地車手往往溝通出現問題。11 月 5 日,UberEats 撞傷事故的車手何繼枝全身多處重創,肩膊、肋骨及盤骨更嚴重碎裂,要進行多次手術,正透過工業傷亡權益會籌款,但外賣平台至今未有聯絡傷者家屬。當時嘉泳跟進事故,受傷後,無論保險公司或外賣平台電話均打不通,她需要請另一名車手在 app 內客服中報告事故,才能再代為向保險公司提交身份訊息。

11 月 4 日下午一時許,元朗 foodpanda 車手被撞飛,頭部、背部、頸部受傷,縫了二十多針。嘉泳一得悉事故,立即盡快趕往屯門醫院,寫下聯絡方式及 foodpanda 保險資訊,請腦神經科病房護士代轉交傷者。傷者因為手機已不見了,無法在 app 內報告事故,只好向護士借電話致電嘉泳,再由她代勞報告。她表示,foodpanda 至今未主動聯絡傷者,傷者仍未出院,只好由關注組代為處理文件,保險索償程序亦未開始。由於索償期限僅限事發 30 天內,「如果關注組冇搵到傷者,傷者好有可能因為缺乏協助,唔知道保險信息,最後申索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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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至現場,不乏遇見外賣員嘉泳的影蹤。她是今次罷工行動九龍城區召集人,不時為現場的南亞裔車手翻譯。

嘉泳又指,一般而言,僱主需為僱員買勞工保險,一般工傷兩年內可索償,涵蓋職業病,亦以便傷者可以在出院後才處理文件,foodpanda 購買的團體保險索償期僅三十天,根本不知受傷後的混亂情況。

她進一步指,車手許多時只能依靠社署交通意外傷亡計劃,「其他方案都搵唔到,保險又冇,又唔符合捐助,冇 NGO 提供慈善基金時,呢個就係唯一途徑。」

foodpanda 香港回應《立場》查詢,強調「送遞員的安全是我們首要的考慮」,申請成為送遞員時已主動詢問是否接受保險,發生意外時,「獲悉送遞員傷勢嚴重,或無法與該名送遞員取得聯絡,我們會根據內部程序,主動為送遞員停止更份,並向顧客聯絡,以安排由其他送遞員派送或直接取消訂單。」

車手稱被無理解僱 服務費斷崖下跌 「冇保險全部食自己」

與此同時,foodpanda 不斷解僱合約僱員 — 有時薪、福利、假期、獲法例保障勞工保險的一群。

上周二 foodpanda 勞資談判期間,警察一度拉起橙帶截查在場外賣員,附近僅零散人群聲援。多名外賣車手均指 foodpanda 近來無理終止僱員合約,天水圍區印度裔車手 Hussan 展示一張電郵截圖:「我一覺醒來,就被終止合約,完全冇特別原因。」即使他為 foodpanda 工作三至四年,一直位處最高評分的第一組別,現也無奈只能以自僱人士身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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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ssan(右)及其同伴

梁先生與十多名車手浩浩蕩蕩由屯門區赴上環聲援,光是那一程路上,已有一人炒車,需送往急症室。梁先生拉起衣袖,展露疤痕,輕描淡寫地說,去年亦因車禍磨損手腳皮肉,無奈休養半年,期間靠政府交通意外傷亡計劃索償。出事時,他僅為電單車買了商業保險,每年保費約 2100 元,至於人身保險,「電單車係冇『全保』賣」。

約三四年前,梁先生白天全職做地盤電工,晚上先後任 Pizza Hut 及麥當勞兼職外送車手,均是時薪計算,「唔使跑都有三百蚊」,即使同樣在 foodpanda 登記戶口,簽過僱員合約,但從未接更,因與麥當勞 50 元時薪一樣,送單有加成。直至屯門開區,當時職員打電話極力遊說他轉成自僱人士,稱一張單有 75 元,繁忙時段服務費還有加成。適逢地盤炒人,他便抱「搵快錢」心態答允了,轉做全職外賣員。本以為多勞多得,但價單急遽下降,而演算法極不透明,蜜月期比他想像中短。

Foodpanda 每兩周更新各區服務費,今年七月取消劃一服務費。《立場》翻查紀錄,發現電車手及步兵最低服務費與兩年前相比,下跌幾乎一半,其中屯門區由前年年中 70 元跌至最新的 42 元。

資料來源:外賣員權益關注組、foodpanda

梁先生月入由高峰期四萬多元,跌至現時兩萬多。「喂我哋冇保險全部食自己嘅……你個單錢已經包含晒所有生活費、受傷整車呢啲喎, 得 40 幾蚊,邊個同你博命啊?」比較起來,麥當勞是外判制度,Pizza Hut 是僱員制度,當時他的時薪雖然只有約 50 元,但勝在用公司車、公司油,「唔夠油咪去入囉,有問題咪去整囉,炒咗車又有保險。」

他計算過成本,泊車費一個月 700 元,每天油錢約 80 元,加上越來越多屋苑禁止外賣員泊車,有時被警察錄影抄牌,動輒損失 320 元,已等同半天人工,再加上車引擎耗損過快,不時需要數以千元計的小型維修,當外賣單價低於 50 元他的生計就難以為繼,只能以長工時幫補收入,但慢性疲勞又令出意外風險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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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曾經因車禍磨損手腳皮肉,無奈休養半年,期間靠政府交通意外傷亡計劃索償。(受訪者提供圖片)

談判後基本服務費未增 只加繁時獎金 車手:變相被「綁死」

嘉泳認為,保險理賠與薪酬是兩個概念,「公司有責任賠醫療支出,即使薪酬幾多都冇辦法 cover 發生意外嘅錢。」她續指,簽合約的 foodpanda 舊制員工遭受工傷可按法例獲賠償,復原期間獲發五分之四薪酬,現時合約被終止,漸漸轉至自僱,脗合行業在全球趨勢,然而各國亦已開始立法規管。

2019 年,台灣接連有兩宗 foodpanda 及 UberEats 外賣員車手遇上車禍死亡,逼使當局勞動部確立外送平台及員工之間屬於僱傭關係,要求平台提供工傷補償。「問題係行業係自僱定假自僱?係咪僱傭關係?好難通過談判提出嚟,需要政府政策監管。」

今年 7 月 15 日,因本地 foodpanda 外賣員抗議服務費不斷插水,已有過一次勞資談判,當時五大訴求包括「提高團體人身意外保險保額」。嘉泳憶述當時資方「態度傲慢」,外賣員提出訴求後,公司直接否定,「冇任何斡旋餘地」,談判四小時不果。相對今日展現罷工力量,作為列席談判桌的數名工運搞手之一,她形容今次談判結果已「非常難達到」,資方態度 180 度大轉變,願意提出解決方法,但降低最低服務費為全球公司政策,在第一日談判間,光是第一點已拉鋸約三小時。

《立場》獲得罷工 15 點訴求及解決方案文件,至截稿時有八個訴求的解決方案已生效。

除了鈴聲轉柔和、明顯減少,以及孖單服務費有所增加,梁先生暫時未覺有改善。因罷工數天,他現時處於第四組別,單量亦有所減少。他認為,第一點訴求增加基本服務費至 50 元最重要,但現時解決方案以繁忙時段每張 8 元獎金取代,等同要求外賣員「跑組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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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釋,外賣員每星期會按接單率、更分時數等被分為四個組別,越高級別越可優先接單,而外賣員在繁忙時間會衝多單,遇上輪候時間長達半小時的訂單,或在抄牌重災區的停泊位置,大家通常避之則吉,快快「踢單」,但公司提供的新方案在提供繁忙時段獎金同時,又將接單率的要求由一周縮短至一日內,等同綁死外賣員,令他們為保高接單率而不再踢單,他形容公司「古惑」,「我嚟講,唔會為 80 蚊(預計的繁忙時段獎金金額)而唔踢單。」他指,更難測的是,外賣員根本無從得知當日會獲派幾張單,亦不會得悉當日的接單率 — 因 app 內按周計算,要待每兩周發糧單,才知加成數字。

受訪當日,梁先生在午市兩小時繁忙時間,僅接到四五張單 — 其中三張來自 foodpanda,甚至前一晚由九點等至十一點均無單。「你做死一間(外賣平台)而家真係死梗。」相較 Deliveroo 可自由上線, foodpanda 需要接更「跑組別」,才有更高收入,但即使由第四躍升至第一組別,價單亦僅相差 2 元,他認為缺乏誘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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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曾為 foodpanda 簽過僱員合約,其後職員打電話極力遊說他轉成自僱人士。本以為多勞多得,但價單急遽下降,而演算法極不透明,蜜月期比他想像中短。

訂單無寫送餐距離 「無限請人」被壓價  車手:似奴隸

最大的問題是,即使資方落實方案與否,外賣員亦無從監察。

目前 foodpanda 服務費計算方法複雜,包括基礎服務費、距離、組別、任務及繁忙時段加成 — 不過系統不會顯示送餐路程距離,僅顯示餐廳及目的地的地點標示(pin)、價錢以及路程時長,「你(計算方式)唔清晰,我點會知道賺咗……起碼我覺得要顯示返個距離先。」

梁先生記得,約半年至一年前,foodpanda 的訂單曾顯示目的地的距離,後來以直線距離計算,即使曾經有長途獎金,同樣是出糧單才知道,等同「瞌埋眼做咗」,「你做開就會知道有大約有幾遠」。另一方面,他又發現,當訂單彈出,在接單限時數十秒之間,若正駕駛電單車,原訂價錢會隨距離改變,通常減少。

因為罷工工潮,Foodpanda 首次披露聘用了一萬名外賣員,然而未有透露電單車手、單車手及步兵各佔的比例為何。「(服務費)減得太過分啦,唔合理……你無限請人,咁呢行價錢越嚟越低。」梁先生指步行距離可達的天水圍區,已沒有電單車手的生存空間,紛紛轉至屯門區,舊人走,新人不知價入行,情況形同「換血」。

他指出,過去公司曾訂明步兵僅接一公里內的訂單,而屯門區全職外賣員會在群組中齊心拒絕接長距離單,但其後有新人入行,願意做,送貨距離便越來越長,亦令單價同步降低。「你唔罷工,可能下個禮拜講緊係 35 蚊,有單, $35 你做唔做?有啲人會『我做啦』……變咗好似奴隸咁樣一路跑跑跑,但係人工就好似追唔到。」

三年前後,他斷言行業已步入「夕陽」,「餅得咁大」,越多人做,越「唔夠食」。他一份糧要供養一家四口,孩子還年幼,近三個月由於服務費下降,他已入不敷支,打算賣去另一部愛車「 填氹」。三十出頭的他正考慮轉回做地盤,只是憂心體力能否負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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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工過後待遇未改 「呢間公司係點,大家仲喺心中」

上周二罷工談判那一天,記者問其中一名南亞車手會否覺得族群較積極參與,他急忙否認,答罷工無分種族,還強調「我哋齊上齊落(We are together in this)」。梁先生卻說有相熟的土生土長印裔車手問他:「點解你哋香港人咁少人出嚟嘅?」他無奈地答:「冇辦法啦,個個都自己顧自己。」

罷工周末,屯門區街頭泊了約三十部罷工的電單車,然而七八成均是南亞裔車手的車,群組中有港人照常接單,梁先生看不過眼,在群組發訊息:「你哋唔嚟唔緊要啦,你哋自己默默做唔緊要,你唔好俾人見到,人哋幫你爭取緊,你自己喺度做,肉酸㗎嘛。」

訪問之時,梁先生的電單車外賣箱側仍攝有罷工單張,笑著稱已「低調咗」,「呢間公司係點,大家仲喺心中」。長遠而言,他打算轉行,時機則仍在觀望中。假若聖誕前情況未有改善,他淡淡然道「有嘢咪再嚟過囉」,不過以外賣員的換血速度,下年「搞手都唔知去咗邊」,梁先生嘆:「如果下一次冇南亞朋友組織,我相信都未必有人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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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先生

記者|鄭祉愉

攝影|Oiyan Ch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