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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民怎樣守住一區 4】山頭之上 繼承者們深耕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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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偉雄與葵盛街坊討論交通問題。(圖片來源:周偉雄議員辦事處(葵青區議會) facebook page)

葵盛是葵涌的半山區。

這山頭上有三條公共屋邨:外表最殘舊那一條是葵盛西邨,落成至今仍未重建,樓齡已有三十多年;看起來甚是簇新的是葵聯邨,入伙至今不過數年光景,近月因陷入鉛水風波而進入大眾視線。

不新不舊那一條,是葵盛東邨。事實上,這條邨比西邨更早興建,只是經過九十年代的大型重建工程以後,如今屋邨已幾乎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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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盛東邨

不變的是屋邨儼如山城的格局。從山腳仰望,邨裡各座樓宇散落於山頭不同角落。居民每天出入,便依賴著大型的升降機塔、扶手電梯,穿梭於高度不一的平台之間。

其中在盛強樓的平台上,  有一間議員辦事處。傍晚時分,這兒擠滿了基層市民,有前來求助的屋邨街坊,也有背著大書包的小學生,搖搖晃晃地走進去補習功課。

古代兵法書有云,山城往往易守難攻。偏偏在上屆區議會選舉,一位泛民區議員卻突圍而出,攻下長年被建制派盤踞的這座山頭。更出奇的是,2011年區議會選舉是他第三次在葵盛東邨出選,頭兩次他只得到一千多票,兩度敗選;到了第三次,卻竟然獲得近三千五百票,高票當選。

然後,這間基層街坊味道特別濃厚的議員辦事處,就在這個平台正式開張了。

「其實我覺得我是僥倖的。」葵盛東邨的街工區議員周偉雄,說得謙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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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周偉雄的議員辦事處

在地區江山一片赤紅的當下,還能反守為攻,搶佔山頭,怎可單以「僥倖」兩字解釋?事實上,於 2011 年那屆選舉成功攻下建制山頭的,單計葵青,也不止周偉雄一個。一條海峽之隔的青衣島,民主黨的林立志以不足三百票之差,撃敗已連任多年的獨立建制派,成功搶下長亨邨這個山頭。

人人都說,如今建制派在地區的選舉機器日趨成熟,泛民的生存空間逐漸收窄。分別屬於街工、民主黨的周偉雄、林立志,既不像梁耀忠、李永達為首的「葵青七子」,在葵青重建期間與街坊憂戚與共;也沒有尹兆堅、梁志成等數以十年計的紮實地區工作經驗。

但他們依然殺出重圍,打下兩個葵青山頭。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四年過去,選戰又來,兩人又要面臨什麼挑戰?

這兩個山頭故事,湊起來,或許就是一本地區泛民的新手說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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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偉雄

一、兩年深耕,為何多了兩千選票?

嚴格來說,周偉雄不完全是新手。

他只當過一屆區議員,但選舉呢,卻在葵盛東邨參加過三次。2007 年,他首次以「泛民區選聯盟」的名義空降,對手是連任多年的梁廣昌[1] 。梁曾被視為民主派的一員,但 2003 年後卻逐漸向建制派靠攏,並與同區的親建制區議員麥美娟、李志強、潘小屏等組成葵青民生動力,身兼秘書長一職。眼見當年梁廣昌於葵盛東自動當選在即,周偉雄不忿氣,遂於選舉前三個月現身葵盛東,當梁的「攔路虎」。

「預咗輸的,我就係要上來做炮灰。」

結果他獲得一千一百多票,毫無懸念地落選。

選舉後,本身有正職的周偉雄為了生計,重回工作崗位,繼續當出版社經理。至 2009 年,梁廣昌因濫用職權,被法院裁定以假單據向區議會申領活動開支,罪名成立並失去議員資格,葵盛東邨的議席因而需要進行補選。周看準機會,索性辭去本身工作,在補選前幾個月回歸葵盛東邨,再次投身選戰。

這一次他獲得一千三百多票。是比第一次進步了,但還是以些微票數之差,敗予民建聯對手賴芬芳[2]。

某程度上,他的兩次敗陣都可以歸因於時間太倉促。選舉前幾個月才亮相,老實說,街坊不領情也是正常。

於是這次敗選後,周偉雄再沒有到外面找工作。他正式為街工擔任社區幹事,此後兩年繼續留在葵盛東邨,專注做地區組織工作。2011 年 11 月,他捲土重來,在跌倒兩次的地方再次出戰。

終於,歷史改變了。

2011 年區選,民建聯的賴芬芳得票跟上屆相若 — 這一點不出奇。但周偉雄呢?卻竟然獲得近 3,500 票。換言之,在葵盛東兩年的深耕細作,為他帶來了二千張選票的增長。

聽起來非常不可思議,於是選舉後左派報章如是說:

十一月十六日的區議會選舉,街坊工友的候選人周偉雄竟能取得三千四百六十九票,幾乎是上屆得票的總和。實際上,周偉雄上屆只獲得一千一百九十二票,其得票增長高達六成五,成績可用「斐然」來形容。借用公民黨黨魁梁家傑的話,「選票都唔知係邊度來!」

《大公報》2011-12-05

選舉過後,左報一連刊出幾篇報道,直指「反對派勝出選區問題多多」。報道中特別點出周偉雄在葵盛東邨的例子,指該區「出現近40名懷疑非公屋戶籍人士登記在公屋住址上」,暗斥周勝之不武。

建制報章反過來指責泛民種票,荒謬之餘,也多少也反映了,周偉雄的大勝來得如何不可思議,令建制派也難以置信,不得不自欺欺人,搬出「種票」這個藉口。

2007、2009(補選)、2011 年三屆區議會選舉(葵盛東邨)候選人得票:

2007 年 周偉雄(泛民區選聯盟) 1,192;梁廣昌(葵青民生動力) 2,355

2009 年 周偉雄(街工) 1,356;賴芬芳(獨立) 1,451;李志輝[3](葵青民生動力) 1,099

2011 年 周偉雄(街工) 3,469;賴芬芳(民建聯) 1,894

問題來了,若不是種票,那這兩千新選票是怎樣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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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兩道板斧,如何結成一張大網?

周偉雄的答案,絕對沒有驚喜:擺街站。

當年他就連區區一間辦事處也沒有。那兩年間,為了接觸街坊,他只得每星期花三天落區擺街站,「周圍擺囉,坦白講蛇齋餅糉就欠奉架喇,就唯有靠組織街坊去砌政策啦,同埋解決一些個案啦,家居維修啦,勞工個案啦……咁就組織到一班街坊。」

說來輕鬆,但具體做起來,要「組織到一班街坊」,談何容易?時至今日,無論建制、泛民,人人落區都會設立街站。由「擺街站」到「組織街坊」,周偉雄顯然另有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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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周偉雄議員辦事處(葵青區議會) facebook page

他透露自己有兩招。

第一,每次在街站接到居民求助,如漏水等家居問題,周偉雄在上門視察後,會順便去隔離鄰舍拍門,跟他們說「我收到隔離的求助,你們其他單位有無相同的問題呀?」如果那戶人家家裡無礙,也算賺到一點曝光率,但若他們碰巧也遇上相同問題,那周偉雄馬上就可以提供協助,「即時建立咗個關係。」這種間接的「家訪」,令他由本來在街站的被動(被求助)角色,變成主動出撃。

「有時求助的街坊不止一個嘛,透過這方法就可以織到個網絡。」也因此,他在街坊之間的名聲,自然急升。

第二招,則要仰賴本身相識的街坊幫忙。葵盛東邨共有十一座樓,其中八座的互委會都傾向支持建制派,選戰期間,建制派甚至會發動互委會通風報信,阻攔周偉雄進行洗樓宣傳,「直情搵個保安主管做我 body guard 咁滯。」你有張良計,周有過牆梯:先跟相熟的街坊約定探訪,「上到去,就同佢講而家情況(被保安阻攔),問佢識唔識隔離鄰舍,叫佢帶我過去。」如是者,就另闢蹊徑,逐間逐戶地入屋拜訪。

「街坊介紹嘛,又唔係我自己拍門,保安都吹我唔脹。」

如是者,他就這樣逐家逐戶、逐點逐點地跟葵盛東邨的街坊建立起關係。這一段段關係,結連起來,又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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訪問當日,記者在議員辦事處待了一會,發現周偉雄竟然唸得出所有街坊的名字。放學後前來補習功課的小學生,會舉起 V 字手勢跟周合照,選舉前夕他們甚至會當上助選團,替周拉票。

打下葵盛東邨這個山頭,周偉雄靠的顯然是「關係」和「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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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公共政策,如何進入屋邨社區?

跟葵盛一樣,青衣長亨邨同樣位處山頭之上。一踏入邨,走了兩步,眼前便是民建聯的辦事處。記者路過的時候,裡頭剛有兩個年輕職員徐徐步出,捧著橫額、摺枱、單張,準備到邨口的巴士站擺設街站。

資源之多,彷彿這一區的現任區議員乃民建聯成員。

穿過商場,便來到屋邨的巴士總站。一輛輛巴士旁邊有一所房子,乍看像是供司機歇息的休息室。但房子的窗戶卻貼了五張黃色紙,大剌剌地寫著:「我要真普選」。

這是現任長亨區議員、民主黨林立志的議員辦事處。

林立志也是議員新手,但又原來在葵青區待了十年有多。2004 年他加入民主黨,跟李永達拜師學藝,當社區幹事,「由擔擔抬抬做起」;2007 年他首次到葵涌邨出選,卻只獲得七百餘票,敗予街工的黃潤達;及後改往青衣長亨駐紮,一直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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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亨邨

那為何是這個山頭?

他答是歷史原因:長亨邨一向是民主黨的重點搶攻地區,每一屆都派人來選,但每一屆也輸少許。於是到了他那一屆,民主黨決定換個方式:未做議員,先開地區辦事處。

「投資好重架。」林立志慨嘆。

這做法在民建聯很普遍。原因很簡單:他們資源豐富,一區一個月動輒投資十萬,租辦事處,請助手,大派蛇齋餅糭。但泛民政黨資源匱乏,必須謹慎而行。

「我們唔可以在各區撒豆成兵咁做。」

兵行險著的投資,最終卻成功了。2011 年的選舉,林立志終於以二百多票之差,撃敗此前連任多屆、建制地區組織「葵青民生動力」的對手,成功當上長亨區議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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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志

不過對他來說,這才是一場戰爭的開始。選舉過後,建制派為了收復失地,開始派出民建聯成員深入屋邨,進行(他們眼中的)地區工作 — 例如蛇齋餅糭。為了迎戰,林立志既要盡議員本分,默默做 case,又得努力破除街坊迷思,化解建制攻勢。

「派得蛇齋餅糭,佢已經在其他地方搶咗你好多嘢。如果有長者生活津貼、全民退保,每個月比三千蚊、五千蚊你,駛乜咁慘要排隊拎蛇齋餅糭呢?」

任內四年,他經常把這些話掛在口邊。

經常說這些話,因為他認為建制派對手的視野往往局限於屋邨之內,而泛民議員若想出奇制勝,不能只著眼於社區福利,必須突破框框,用公共政策去扣連社區事件。

例如說,爭取巴士路線增加班次,要做;但更急切要做的,是向市民講解港鐵為何無日無之地加價。

「唔可以咁『街佬』喇,要滲這些東西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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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志的議員辦事處就在巴士總站旁。

扣連「公共政策」與「社區事件」,是林立志的堅持。「我們年青一輩要諗橋去破撃這些迷思,蛇齋餅糭唔係贏哂的。」街坊們對這些真的感興趣嗎?其實未必。「如果你完全離地,講醫療政策,不是太貼身的時候,他們就不是太睬你……」

「所以我們只能夠用他們貼身的議題,同政治有關,滲啲落去。」

他無懼在社區打政治議題 — 辦事處窗外的「我要真普選」標示,正是明證。

*   *   *

四、組織街坊,怎樣達至改善民生?

扣連「公共政策」與「社區事件」,是林立志的堅持,也是周偉雄和街工的強項。

但具體做法上,他們跟民主黨所做的,卻似乎有點不同。

分別在於兩個字: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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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人認為一般百姓對自己生活無大要求,因此蛇齋餅糭的攻勢才會奏效。周偉雄不同意。

他認為,就算街坊真心喜歡這些小恩小惠,也不代表議員要止步於此。「街坊鍾意蛇齋餅糭,背後是什麼原因呢?生活上不足?咁我們係咪應該砌返福利政策?因為佢無人陪,好悶?咁社區服務中心夠唔夠呢?」

總之在周偉雄眼中,所有街坊都對自己居住的社區有所期望。

而他做的,正是要讓他們了解自己的需要,然後就組織有同一需要的街坊們,聚集起來,一同爭取。

譬如說,街工在葵盛東邨替街坊成立了許多小組,每個小組人數不同,關心的議題也不同,有特別關注交通情況的;有著眼於醫療、長者權益的;也有的是比較 ad-hoc 。例如近日邨裡懷疑出現「毒品飯堂」,但當局卻遲遲未有行動,關心此事的街坊就在周偉雄的協調下聚成小組。

「民主黨唔係幾做這些工作,他們是逐單 case 去砌囉,唔會用 case 來做組織工作。」

組成小組以後,這班平民百姓會就著議題進行討論,有了共識,他們便會隨街工一同約見相關官員,反映意見,爭取政策上的改變。

最厲害的一次是四月份張炳良到葵青區議會開會,周偉雄帶著三十多位街坊到場陳情,促請當局最快拍板興建升降機塔,令邨民往來葵芳不用上斜下坡,其中一名街坊甚至情緒激動得下跪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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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周偉雄議員辦事處(葵青區議會) facebook page

結果一星期後,路政署就回覆街工,稱升降機塔工程已有設計圖,工程快將展開。

姑勿論是奏效還是湊巧,不能否認的是:這種組織居民一同抗爭的手法,確實達至一舉兩得的效果:對外既有籌碼推動社會政策改變,對內又能建立區內街坊與議員之間的關係。

因此,周偉雄唸得出所有出入辦事處街坊的名字,絕對不是偶然。

「好簡單,你提出意見嘛,我們就一齊開小組一齊去傾,一齊約見官員,一齊要求政府改善吖,希望雪球愈滾愈大愈多人參與,先至能夠令個政策變架嘛。」周偉雄認為,代議政制的弊病是市民太依賴議員代自己爭取,但議員們的能力根本有限。唯有組織街坊,一層又一層地約見更高級的官員,表達民意,政策才有可能「鬆動」。

周偉雄這套思想,也是街工一直以來所堅持的原則。事實上,早在1985年的區議會選舉,新青學社(街工前身)的宣傳單張已經寫著[4]:

不要迷信議會,要戳破議會能改善民生的神話
要相信自己、要相信群眾的集體力量

三十年過去,周偉雄正正繼承了梁耀忠等人那一套做法:組織群眾,從而改善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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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永達

五、輸掉選舉,為何等於失去陣地?

作為新手議員,周偉雄繼承梁耀忠及街工等人的做法。至於林立志的師傅,則是同為「葵青七子」之一的李永達。

「做民主派的區議員經濟回報好低,壓力好大。你記住做民建聯區議員一做可以做成世,尤其你係一個叻的區議員,好似林立志,同我做過一屆,用咗十年時間先至做到區議員。如果佢肯投資去民建聯呢,佢可能已經排緊隊選立法會。」李永達如是形容他的弟子。

在他眼中,林立志是能幹的人才,但作為民主派區議員,他要抵住的壓力,外人卻難以想像。

林立志直認不諱。「唔係話扮可憐,但我們這些陣地一旦輸了,就無架喇。」建制派的地區主任輸了,沒什麼大不了。此後四年,照收人工,在原區默默耕耘,下一屆又捲土重來;但泛民的年輕人呢?輸了,就失去了區議員的薪酬和津貼,辦事處租不了,自己的生計也頓成疑問。

下屆再戰?青春有限,很多人耍手擰頭。

所以,輸掉選舉就等於失去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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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出選長亨的民建聯盧婉婷,於邨口派單張。

偏偏建制機器亦步亦趨。林立志觀察到,民建聯近年不停派出年輕人落區,而且還會落足重本,為他們進行包裝:學歷不足的,就給錢讀書;準備在私樓區出選的,黨中央索性在當區租個單位讓他們住,成為當區居民。

「民建聯成日話自己係有前途的政黨嘛,兩個『前』(即『錢』)都有啦,所以咪吸引咗一些人入去囉。」林立志不否認建制政黨的資源充足,人際網絡也織得更細密,對年輕人自然有吸引力。

因此,作為泛民新手,就算給你用盡方法 — 無論是周偉雄式的社區組織,抑或像林立志般主打公共政策 — 攻下建制山頭,也不代表之後的路容易行。要守得住地區,他們依然荆棘滿途。

「我成日都話『圍攻光明頂』。」林立志苦笑說。

山頭之上的新手們,就是被圍攻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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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立志

六、泛民守住,跟你我有什麼關係?

話雖如此,選舉在即,林立志倒不太悲觀。他認為,只要年輕人們願意出來投票,像他這些立場鮮明的泛民議員,理應可以勝出。

不過,年輕一輩真的會走出來嗎?言談間,林立志也開始憂心。「如果年輕人,唔食蛇齋餅糭那班,都唔出來,覺得你班民主派無用的,廢的,嘥鬼氣啦,所以唔投喇,由鬼得佢啦,食哂佢(議席)啦,到十八區變哂做紅,咁就好大鑊囉。」

許多人不是這樣想。在他們眼中,泛民能否守住地區,與我何干?就算守不住,那又如何?

林立志認為議會至少會「好玩啲」。像葵青區議會,泛民佔據四成議席,數字上雖然無法主宰局面,但尚算平衡的勢力分佈,卻迫使建制派議員與政府官員作某程度上的讓步。

就以全港十八區的社區重點項目[5]為例,大埔區議會決定建「林村天安門」;觀塘區議會建音樂噴泉、升降機塔(在建制議員的選區內);沙田興建(沒有更衣室的)足球場……不是為人詬病的「小白象」工程,便是對建制議員有利的選舉工程。

環顧全港,唯一例外的當屬葵青區議會的計劃:購置兩部流動牙科醫療車,巡迴各區為葵青長者提供牙科服務;同時與仁濟醫院合作,資助區內長者接受眼睛檢查服務。

為何會這樣?林立志認為,只要泛民建制勢力接近,民政專員就必須考慮雙方意見。「佢都知道如果最後出咗類似噴水池、廢墩,或者大而無用的小白象的時候,我們可以嘈得好犀利嘛。」

泛民的存在,起碼能確保公帑真正花在公眾身上。

「政治勢力影響到個決策。所以一般市民如果覺得區議會無乜用的,可以睇下呢一億,就係一個例子。」

例子還有很多。林立志早前為《香港革新論》撰文探討區議會撥款過程[6],並指出這是建制派築起選舉長城的又一方法。就以 2013 – 2014 年財政年度的葵青區議會為例,扣除「全區性活動」後,獲得區議會最多撥款的十個地區團體,基本上全部跟建制派議員有關。

換言之,區議會的公帑,在建制派的主政下,根本就是左手交右手。

「點解區議會咁緊要呢?建制長城的建立靠的是地區樁腳,阿爺已經比好多資本佢,現在佢連公帑都食埋。」林立志氣憤總結。「都唔少架,一個區一年千幾萬,他們用六七成來養住樁腳。」

若泛民守得住一區,至少可以在地區撥款上杜絕「左手交右手」、鞏固建制派選舉工程的惡性循環。

「如果大家覺得區議會無用的,由佢死的話,就瓜得架喇。」他慨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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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5 年區議會選舉前,政府在不同報章刊登宣傳廣告。

後記:選舉將至,守住地區的你你你

這個專題,我們探討了葵青區三十年故事,也盤點了如今泛民能夠守住(以至反攻)地區的背後因由。

之所以守得住,某部分源於經年累月的街坊感情(如梁耀忠三十年前為街坊撿屎),某部分來自根基紮實的地區工作(如尹兆堅的「社區改革」),某部分基於由下而上的社區組織(如周偉雄的街坊小組)……但更重要的原因,還是以下一個:支持者真的願意走出來,投下選票。

正因如此,我們在前言這樣寫:這專題乃葵青區的故事,但又絕絕對對不止是葵青區的故事。

「如果連一個社區都民主化唔到的話,唔好話一個香港啦……」

專題其中一位受訪者、葵興區議員梁志成,如是說。「……返屋企早抖啦!」

(【泛民怎樣守住一區】專題完)

——

註釋:

[1] 梁廣昌,前葵青區議員,1991 年至 1994 年間出任葵青區議會主席。梁當時為民主派成員,至 2003 年倒戈投身建制派,與同區的親建制區議員麥美娟、李志強、潘小屏等組成葵青民生動力,身兼秘書長一職。2009 年,他於荃灣裁判法院因濫用職權以假單據向區議會申領活動開支,騙取 6.9 萬元公帑,被判 13 項欺詐罪成,入獄 16個月、罰款 13 萬港幣,但因梁報稱身患心臟病及腸癌,特判以緩刑3年,但議席則被褫奪。今屆區議會選舉,盛傳梁有意重出江湖,挑戰現任葵盛東邨選區議員、街工周偉雄。記者到葵盛東邨採訪當日,也遇上梁在街站派傳單。

[2] 賴芬芳,前葵青區議員,民建聯成員,曾於 2003 年在葵盛東邨出選,敗予當時仍屬民主派的梁廣昌。後來梁倒戈技身建制派,賴芬芳於 2007 年讓路改往葵盛西邨出戰。2009 年,梁廣昌議席被禠奪,賴芬芳回歸東邨,成功撃敗周偉雄及獲建制派協調出戰的李志輝,勝出補選,惟兩年後的選舉又敗予周。

[3] 李志輝:梁廣昌被判刑而失去議席以後,李志輝開始於該區服務,並得到梁廣昌的支持,以接班人的姿態而參選,惟最後不敵賴芬芳。

[4] 摘錄自梁耀忠所著的《我固執而持久地,過這種生活》(2010)

[5] 社區重點項目計劃:梁振英在 2013 年的施政報告中宣布推行社區重點項目計劃,為每區預留一次過一億元撥款,以推行一至兩個社區重點項目。項目必須由區議會倡議、討論及同意後始可推行。區議會必須信納這些項目可切合地區需要,並能在地區有可預見並具持續性的效益。有關各區項目的詳情,可參閱由林子傑出版、《地區創新 十八益人》(2015) 一書。

[6] 文章題為《建制派如何築起選舉長城?透視地區活動的撥款過程),收錄於《香港革新論》,方志恒主編,2015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