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揮春?◆ 5】連桷璋:每日都當最後一日去做區
「我就咁寫個『福』字得唔得?」大埔廣福區議員連桷璋提起毛筆問。
競選時有「文宣達人」之譽,海報設計懷舊又新潮,冬至又試過在屋邨天井掛燈飾。以創意見稱的他竟然選擇平凡簡單的一個「福」字做揮春內容。是懶惰,還是行貨?
推開區議員辦公室的大門,滿案都是揮春紅紙,不同祝頌語句的習字,壓在最上面是一本顏體字帖圖書。紙筆墨硯,一樣也不缺。去年,連桷璋雖設揮春街站,但「假手於人」。他只行行企企,招呼街坊,覺得總差一點點。今年,他「的起心肝」自己動手,更特地報讀書法班,練習多時,最後只有信心寫出一個滿意的福字。
「好認真呢。」記者說。
「我覺得好玩咋。」他收起笑容,續說:「下年希望可以寫到多幾行啦,如果還有下年。」
請連桷璋寫揮春,只提了一個「福」字。 (攝:Oiyan)
沒有誰比誰安全的年代
2021 年 1 月 6 日,警方以涉嫌違反《國安法》拘捕 53 名民主派人士,包括 20 名現任區議員。連桷璋不在名單之上,但不覺得自己風險較低。
的確。2020 年 3 月,警方指連桷璋等人涉嫌參與大埔區悼念周梓樂逝世活動,先後以「非法集結」和「串謀阻礙警務人員執行職務」的罪名,兩度拘捕。其中「非法集結」案將於下月初答辯。
「就算有沒有被捕一事,我都覺得自己『坐得唔耐』,遲早被 DQ。」
連桷璋以當今香港政府取態推斷,有些事情始終無可避免,自己和好多人一起承受;即使無案在身,區議員宣誓修例勢在必行,面前未知的關卡太多,他「每一日都當最後一日去做,由一開頭已經是這樣。」
三名區議員(左起:連桷璋、姚鈞豪、文念志) 2020 年 9 月 17 日在粉嶺裁判法院出庭
上任之初,連桷璋曾在《明周》訪問簡述過區議員生活日常:早上 8 點多起牀,落區工作,做到深夜 3、4 點才開始讀新聞、覆短訊。睡眠質素不好,經常「扎醒」;但累透時,他看著手機又會突然昏睡。
「一開頭覺得要用多一倍的時間也是應該的。要改變就要付出時間去做,但好累。」
一年之後,連桷璋如此總結。他家住寶湖花園,服務的社區就是廣福和寶湖兩邊的屋苑,「踏出家門一刻已經算是『返緊工』。」人在大埔,身為區議員,他總覺得區內有事就要立即趕過去,壓力極大。上任一段時間之後,他發現工作與私人時間爭持。就像訪問這天一個小時之內,兩度有街坊來訪,他不得不先處理公務。有時,他前往某地點途中遇到街坊求助,又會臨時打亂計劃。
在連桷璋看來,街坊查詢雖然多,但處理起來無須花費大量時間。他與助理亦開始發現大多數問題相類,經驗累積之後,已設定好處理流程。那麼,累在哪裡?
「反而對於區議員這個身份好懷疑。區議員能夠做到甚麼,最終又做到幾多呢?」
上任一年,連桷璋對區議員身份感到懷疑。 (攝:Oiyan)
「黃而不同」的議會矛盾
行政程序需要時間, 連桷璋早已心知架構本有運作公式,不是一時三刻就改變到。加上,疫情將原本已經不高的效率再拖慢,令好多構思無法一上任就能發生。以寶湖道街市空置問題為例,他一直希望活化空間,但目前因為疫情和限聚令,食環署例行放租投標活動都未能進行,「你見立法會都是剛剛開始用 Zoom 開會。官僚制度太落後,好慢,多少有點消磨意志。」
以日常工作的接觸來說,連桷璋認為公務員在地方事務上未至於有太多政治討論,合作起來不覺得太困難,「反而是所謂『黃』議會,我們之間的意識形態原來相差很遠 」。
連桷璋關注寶湖道街市空置問題。 (圖片來源:連桷璋 Facebook)
2019 年區議會選舉,大埔 19 個席位全由泛民所得,即使另有 2 名當然議員,泛民陣營仍然是絕大多數。本以為「黃埔」好辦事,連桷璋坦言陣營內矛盾逐漸浮現。比如討論街市阻路問題,有議員主張加強管理,但亦有議員覺得應該有機發展。立場意見還是會有所不同。
「大家期望我們這個議會一定會好合群,但我們之間思想上其實差好遠,『傾唔埋欄』,不只是效率問題。這些才是最難處理的。」連桷璋無意維持「合群的假象」,對議會不敢抱持太大期望,唯有在自己的細區「能做到幾多做幾多」。
集中凝聚小社區
區務打滾一年,連桷璋認為區議員的角色能夠接觸到區內不同的人和資源 。比如去年他們推出「JobsTP」原區就業計劃,幫助失業街坊找工作之餘,也認識到區內小店,發現有些「非黃非藍」的商戶都願意幫忙。他希望未來一年加強區內居民的連結,讓供求雙方透過平台搭上。他們近日亦推出 Telegram 頻道,介紹區內小店,甚至超市街市物價資訊,「這些東西對生活才是最重要,影響著每一日每一環,而不是哪條馬路修整了多久。」
除了資源分配之外,連桷璋亦看重溝通,視之為區議員其中一個主要職責。小如一張海報,大如天井燈飾,他強調「不是單純美與醜的問題」,而是「你是否真的想同人溝通」。他尤其重視節日,認為那是「凝聚人的時間」。參選前在廣告公司打工的他笑言,曾經「不斷望著公眾假期去做人,否則一年會好難過」,笑言「慶祝地球公轉一周好像很白痴」,但意義在於「時節將大家拉在一起」。
農曆新年前最後一個周末,連桷璋在屋邨平台辦一個「歡樂天地」,讓路過的街坊來推金幣、擲彩虹。 (圖片來源:連桷璋 Facebook)
過時過節,往年區議員都會出場,大派禮物包。在連桷璋的印象中,區議員總愛找來一些阿姨,著住登台歌衫來演唱,「來來去去都是李隆基那些,我覺得悶囉!」覺得悶,求改變,所以他曾在冬至於屋邨天井掛燈飾,辦公室門外做聖誕投映裝置。疫情沒完沒了,他不得不調整心態,試著依照「新常態」的規範,繼續讓活動得以發生。就像今年農曆新年前最後一個周末,他在屋邨平台辦一個「歡樂天地」,讓路過的街坊來推金幣、擲彩虹。
「如果無得再做下去,我希望大家記得這一年社區人情的開心,留低一種印象:社區不一定像過去廿年那樣子,是可以不同的。」
不以長短論成敗
連桷璋強調,所謂「重奪社區」是大家都有「say」。區議員有區議員的角色,普通人即如公屋戶都可透過參與互委會,參與改變,「這是要大家一齊做的」。
改變,需要時間,注定辛苦。連桷璋不諱言比起上任初期已經變懶散了一點,主要出於議會內的氣餒。同時,大環境「今日唔知聽日事」,令他計劃都無從入手。雖然如此,他認為一日未被 DQ,一日還是有種責任。餘下任期可能所剩無幾,一年時間也難以扭轉積習廿年的議會文化,但他仍然會盡做到最後,深信努力過總有東西留得低。
「對比起之前咁多年,2019 年夠短啦,但我諗大家唔會忘記掛?唔係時間短就等如留低唔到任何嘢。」
連桷璋相信,成敗不以長短來衡量,上任以來「每日都當最後一日去做區」。 (攝:Oiyan)
文/黎家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