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繮繩的人們 — 記當代舞獨腳戲《牢∞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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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由客戶提供）
「……2萬2560名因跌倒受傷的傷患中，71％是女性。女性骨折的機率是男性的2.2倍，女性必須住院治療的機率是男性的1.8倍。」引至《被隱形的女性：揭露以男性為本的世界潛藏的資料偏誤》一書，這句引言是香港當代舞編舞／舞者黃碧琪於「大館表演藝術季：SPOTLIGHT」系列最新創作《牢∞性》裡甫演出便邀請觀眾一同朗讀的對白。《牢∞性》創作團隊中的聲音藝術家李穎姍特意為此段落的演出設計了一個小互動，帶領剛坐下的觀眾們熱身進入接下來張力萬軍的表演；從你一發聲誦讀以上句子，與眾人共同構作是次演出中的聲景時，就代表著你也是制度的一份子，而無人能逃過自己也是建構籠牢的幫兇的責任。
黃碧琪於2018年首度與大館合作，以作品《睇‧女》詰問自己和社會以何等目光看待女性胴體。黃畢業於香港演藝學院，主修現代舞及編舞，熱衷編舞並發表多部研討情慾、性別及身體政治的作品。她在《睇‧女》中模仿美術館裡的人體雕像，將裸身近距離地迫近和展示予觀者，把玩「被觀看的」和「觀看別人的」兩者之權力關係，大膽直面觀者凝視，重奪表演者身體自主的話語權。觀看過《睇‧女》的朋友固之然能在《牢∞性》的演出中，看到創作者自上次表演延伸下來的發展以及關於性與性別討論，但新的觀眾也能藉是次全新創作，在浮世裡把握當下，審視現況，反思權力關係的置換和自身在社會上的身位。黃在構思創作初期，已經非常確定要提示觀眾人人也身處現代社會權力系統中的意圖，而性別正是所有人一出生便已參與其中的堅磐體制，及其二元分化的暴力。誠如題目所言，「牢」意指籠牢，「性」可解作性別，或結合兩字暗指人有被奴役的習性，自困而不自知。
《牢∞性》的創作團隊與《睇‧女》幾近相同，惟今次黃碧琪邀請了劇場導演梁曉端加入，擔任劇場構作一職。《牢∞性》原定上年公演，惟受疫情影響，延至今年四月尾方才看到終能與觀眾面對面切實交流的曙光。原定的工作日程被延長了，在得靠團隊合作來相互支援的時光裡，更增添了梁曉端對是次創作的細微觀察和深刻感受。梁指出是次創作更著重純粹的創作主體表述，誠實傳遞表演者的情感，不囿於工具和方法，亦不妥協於表演形式的分類和規範。黃碧琪並不拘泥於界定自己的演出是舞蹈還是戲劇表演，她於《牢∞性》中加入了文本、獨白的元素，以劇場構作輔助觀眾解讀舞者的肢體律動。黃與梁的合作恰巧減輕了了文字一向霸道的指向性，同時免卻過份標榜技藝的斧鑿之痕，重申直觀表演者自然流露的身體反應和感情的重要性。黃指自己天生就是感情豐富的人，表演中的一些表現非為演藝訓練的結果：舞蹈只作為基礎，必需要加上創作者忠實的自白，方能成就赤誠之作。
在舞台之外也是創作者實踐信念的場域，總不能台上說一套，台下作的是另一套。如果《牢∞性》探討的是社會固有的制度籠牢，那麼是次的創作團隊仍在跟隨男性主導的劇場製作傳統嗎？如《被隱形的女性》指出，現在不同工種、工具、崗位其實在設計時根本從來沒有把女性考慮其中，是故女性在勉強跟隨將其摒棄的系統，長期受傷和受欺壓，而鮮有在位者反思事情的不公和讓受忽視的被看見。監製盧君亮和梁曉端同是資深的劇場工作者，二人均見過劇場創作這種群體工作在性別分工上卻不甚「群體」，如性別定形等情況在今時今日仍然存在，只是大家將問題內化了而已。作為順性別男的盧君亮提醒自己就是手握優勢的人站在權力位置之上，他的每一個動作皆決定自己是要繼績鞏固既有的權力階級和壓迫別人，還是與團隊的同工一起站在改革的正道上。《牢∞性》的創作團隊警醒的態度，與作品理念同出一轍，他們始終反省人自出娘胎後或因教育，或因文化而沒覺察到霸權和封建制度的存在，養成了馴服的習慣，且時刻提醒人不要掉入不問究竟，但求服從的麻木之中。
黃與梁有感現今世代缺乏神秘的儀式，可能是源於被權力育成的自大，人類沒有了因著自身無知而對大自然和未被了解的東西的崇敬，無視人的動物性而恣意狂妄， 也是奴性帶來的惡果。創作團隊在設計上場境時特意營造詭秘感，以表演者的形體動作為主，並試驗繩子等道具作為束縛的符號以外，連結觀眾的可能性。觀眾也許會追問，在覺知每人正身處在各自的籠牢中然後互相連結以後，還可作什麼？本地藝術寫作者楊陽曾經提出，藝術創作者們要掙脫被操控的手段，就是要藉著持績創作來權充自己，豐富自我管治的能力，挺身展示創作者最為擅長及成就自我的事，只由你自己去支配自己，才不會讓別人說了算。《牢∞性》正是場讓藝術創作彰顯身而為人可以擇善的美麗示範。
大館表演藝術季：SPOTLIGHT 《牢性》
29.04-02.05.2021
8pm (29.04-01.05.2021)
5pm (02.05.2021)
大館17座F倉展室 門票於 art-mate.net 發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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