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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地呢班中學生.24】聖母書院兩女生:我們「已獨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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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民主運動、本土運動在過去一兩年步入低潮,相信無人能夠否認。

六名非建制派立法會議員被DQ、東北雨傘旺角騷亂等案抗爭者接連陷獄、立法會勢必通過修改議事規則、一地兩檢方案 …. 一浪浪的打壓,來得急喘又暴烈,以民間現時的能量,一切似乎難以招架。

不過在低潮中,仍然有一群受到近年政治事件和社交媒體討論「啟蒙」的十幾歲青少年,默默為自己的政治信念耕耘,展現出不尋常的堅定決心。中學生組織「聖母本土關注組」的 Vivian 和 Hazel,是其中兩人。

學校內的關注組本來也不會是什麼大組織,關注組在2016年9月立法會選舉後成立,最初也有多幾個同學參與,但自關注組行動引起校方注意後,部分成員不堪壓力,關注組現在基本上只剩兩個同學 — 讀中五 Vivian 和 中四學生 Hazel — 維持運作。

「其實今次搞這個行動,都是因為她(Hazel)夠熱血,才會搞成的。我本也是想 『唉,會不會沒有人理的?』 我是 … 很悲觀的。」 Vivian說。她和Hazel 剛又發起了一次在校門外派發傳單的行動,呼籲同學關注香港言論和集會自由被侵蝕。

Hazel 表示同意,「我是經常都很興奮,跟她說,我有個計劃啊!那種。她是比較冷靜的。」

雖然只是派派宣傳單張,但以學校本土關注組名義,尤其是在學校範圍內做宣傳,觸動到學校神經,兩人面對的壓力倒也不少。二人也談及,上個月試過在課堂外時間將單張投進不同班級的同學的抽屜和 locker,其後學校指二人擅自闖入課室,罕有地出動到校長、副校長及訓導主任召見二人。她們在12月學校開放日又發起過另一次行動,在學校門口外連同學生動源及香港民族陣綫擺街站,卻有警員在場,她們質疑是學校事先報警。[1]

Vivian 感覺很「灰」,但不只是因為近來因為宣傳政治被老師和同學批評,而是她覺得不論在學業還是政治上,均有一種強烈的不自由和徒勞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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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ivian的成績一直很不錯,又是學生會主席,別人看來大概是一個模範生的模樣,但她一直有種不清楚為何要循規蹈矩的疑惑,「中四開始,很多功課我都覺得沒有意義。我是不想做,下學期開始,我覺得無意義的功課就不做了,回來再抄,或是 hea 交。」

「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己灰什麼,但後來是做通識卷的時候有一條題目,叫我們寫支持高鐵的論點,根據試卷提供的資料去寫。我不想支持,我真的不想寫支持,我於是就全寫了不支持,什麼大白象工程,最後我那份卷不及格,但我平時通識科考得不差的。」

「我和老師爭論,就說我覺得寫不支持都可以的,為什麼一定要寫支持。我本來和那個老師都挺 friend 的,但是那次真的在班上跟她嗌交,她好像也哭了,我又哭了。下課後,她找我去聊,問我是不是不開心。我說,我覺得很不公平,為什麼一定要寫支持。她就說,是這樣的啊,題目要求你答支持,你都要回答的啊,老師也沒有辦法。」

「其實我那時候也很幼稚的,她要我寫支持我就寫支持啊。」Vivian 苦笑道。

Vivian 也像不少本來關心政治的青年,受現時政治低氣壓的影響,「2014年雨傘的時候,明明個個都很熱血,其他平常不關心的同學、或市民都會支持,但一完結了 … 可能他們都覺得無用,或有些人其實本來就是來趁熱鬧的。」

「我那時候覺得,怎麽啦?你明明那時候很支持的,為什麼你之後變了批評其他人的那個呢?變了追求安穩那個呢?」

*   *   *

Vivian 形容,自己出身於一個泛民家庭,她小五的時候已經自發在班上收集同學簽名聲援被囚的中國異見人士劉曉波,小六的時候跟隨全家總動員去參與反國教。直至去年立法會選舉之後,她開始留意梁天琦、梁頌恆等本土派領袖的言論,漸漸發現自己的立場更偏向獨派。她初時亦不敢向父親「出櫃」,後來得老爸一句「你估我不支持獨立嗎?但可以獨立再算吧,你不夠共產黨鬥的了」,Vivian才放心在家裡表達自己支持獨立的立場。

「你知道誰是神駒嗎?我是聽他做節目的,他也有份啟蒙我。我老爸是支持劉小麗的,那時候我都覺得『小麗老師,都挺好的,全民退保』,但神駒是批評劉小麗的,我就受他影響,變得不支持了。」

不過,Vivian 也認為父親有時候分析事情比自己來得全面,縱然二人立場不同,也難以說服對方轉變立場,但二人也不會無法對話,「buy 的話我會直接說 buy,我會說『也是的』,但我會直接說,其實我最關注的是我覺得香港人可以自給自足,但我們一家人都不會記仇,也不想吵鬧,有時候我們會很激烈地討論,但不會爭吵。」

Vivian 憶述,翻看自己小學做過的剪報功課,寫過「作為一個中國人,我覺得非常羞恥」,她感到驚訝,「原來我以前認自己是中國人的。」

「我那時候很白痴,我寫過信,是寄去PRC 的,給胡錦濤、習近平、溫家寶,一大堆人的,我寫什麼:『很憎你!』什麼什麼的。我打算直接投進信箱,信封面就寫著寄去中國的中共政府。我還特意帶手套寫的,怕被人查到我的指模,但最後我沒有把信寄出。我很怕被打壓,被人捉走了。」

*   *   *

眼見香港不少抗爭者,甚至本土派陣型的「手足」都面臨被起訴、被囚,Vivian有了一個「覺悟」:「我們最終的目的是獨立,我也知道這件事情很難可行的,不能一步登天,或許是十年八年的事情,現在要做的事是準備好自己,而宣傳也很緊要。」

這樣是否代表本土派終歸還是要回到傳統民主派的「和理非」手段?Vivian不同意:「本土派不會像泛民覺得愛與和平可以戰勝一切,或有對話空間,或覺得可以大和解。」

「如果再不斷『衝』,對本土派的損傷也會很大,如果全部人都坐監了,就會沒有人出來。」

「我們想的,是等待一個時機,再爆發出來。」但時機具體指的什麼、何時爆發出來,沒人能說準。

但 Hazel 眼神肯定地說:「就算中學畢業後,沒有了關注組,我也會繼續參與社運。」

「是擺脫不了的,我們是『已獨不回』。」 Vivian 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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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立場》曾於12月9日以電郵向聖母書院作查詢,但至今未收到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