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min read

【我地呢班中學生.02】迷失少年:我怕有一天會變港豬

A Decorative Image

「唔好意思,我會唔會搞到你都灰埋?」訪問結束後,Jerome 這樣問記者。

Jerome 今年中四,在一間傳統名校就讀,雖然距離公開試還遠,但開學第一星期,每科老師上堂,已主動談起 DSE。Jerome 不太緊張,「呢場遊戲唔係考你有幾叻,而係考你點做份卷,咁點解我要咁認真?」但身邊同學可不是這樣想。Jerome 記得去年期終試以成績決定選科,有同學竟收起自己的 notes,不借給人,他稱從此看穿人性,「係好恐怖」。

但面對「一試定生死」的 DSE,加上家人壓力、外人目光,Jerome也唯有跟大隊,一如班中大部分同學,他報讀補習班,操練答題技巧。

「點解我哋做中學生,要折墮到每日返完學,仲要去補習?」

每次補習至夜深回家,一股迷失感覺就湧上心頭。「我唔知自己係咪真係想咁 …… 我不甘心生活全部格式化。咁樣勞碌,考試,搵工,賺錢,養屋企,死咗 …… 咁呢段人生最後換來的,係乜嘢?」他想不明白。

Jerome 更想不透的,是香港社會對待年輕人的方法。「社會成日畀個目標你,但同時限制你向目標進發的機會。」例如政府常鼓勵青年發掘潛能,「但所謂潛能,於在位者眼中,其實就係跟佢條路。」

Jerome 興趣多多,平日愛玩辯論、戲劇,自小學習畫畫,學了足足 11 年。他認為,年輕人成長不應只有「讀書 — 考試 — 搵工」一途。「譬如也應該讓我們在藝術方面發展 …… 但社會扼殺太多屬於我們的空間。」他以相識多年的畫畫老師作例。「佢一直行藝術的路,但教埋今年,就afford唔到租金,可能以後都唔再教,因為收到太少錢。」老師的困境,令他引以為鑑,是以即使喜歡繪畫,卻從未想過以此為業。

Jerome 不滿香港教育制度,以蔡若蓮喪子新聞為例,他雖不認同民主牆的慶祝字句,但又認為大家應反思,行為上的暴力與制度上的暴力,哪個更應該被譴責?

「如果對比邊個無良心啲,我會話係蔡若蓮,或者教育界的一些人,而家佢哋(肇事者)涼薄的只係蔡若蓮個仔,但教育局的人有無諗過,佢哋涼薄緊的,是十幾條甚至更多的生命?佢哋係折磨緊幾十萬中學生,包括我。」

他亦不認為大人們能理解這一代學生的苦況。「當嗰班冇接觸過 DSE 的中年人,成日同你講,『我以前游水過嚟,或者以前考會考都好辛苦』,我會問:點解佢地會講出呢啲說話?呢番說話,其實代表佢無了解過我哋。」

近年香港社會彌漫灰暗氛圍,Jerome 明顯深受影響。雨傘運動時他讀中一,外公帶他到現場觀察,Jerome 大開眼界,更得到政治啟蒙,「我本身都覺得唔好理政治,但因為雨傘運動先至會了解點解成個社會係咁。當時以為香港真係有希望……」

「…… 但雨傘運動換來的結果,卻是絕望。」

Jerome 是今屆「奇趣盃」辯論比賽的搞手之一。他最難忘賽事季軍戰的辯題:派膠比認真更適合成為香港人的處世方式。

研究辯題的過程中,他愈來愈認識香港人,亦愈來愈心灰:「唔要面、派膠嗰班人,先至係最後的得益者,反之認真那班,不會有好結果。」

他甚至開始思考:香港沉淪或因為太多人願意妥協。「如果你咩都唔理,採取駝鳥政策,你會發現好多社會問題都唔係問題。如果擺低執著,一樣可以過得逍遙快活。」他苦笑,「『港豬』舒服都係咁解。」

「絕望啲睇,做一個港豬,可以在香港生活得好開心,但同時間,你係違背緊自己一些原則。」

今天關心社會的他,卻不肯定十年後會否也成為「港豬」。

「到時我可能已經變咗港豬,因為太多嘢控制唔到。我唔知應唔應該付發聲的代價,又或者有無人肯同我一齊付發聲的代價。」一個灰心少年如是說。

A Decorative Im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