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體諒 1】格雷沒有告訴你的 香港愉虐之戀 101
「你確定嗎？」
「確定。」
「趴下來。我會打妳六下，妳要跟我一起數。」
皮鞭揮下，發出清脆一聲響。然後是一陣沉默。
「數吧，Anastasia。」
「一。」她說。
然後再次揮下。
「二。」每次皮鞭打中她的臀部，都會讓她身體抽搐。
她在喘氣。
「三。」
「四。」
「五。」
他閉上雙眼，抽擊。
「六。」
抽打完畢。他連忙拋下皮鞭，想要去擁抱她。她立即把他推開。
「不，不要碰我。這就是你想要的，想要我這樣？這會給你快感？」
他不發一語，趨近。
「別過來。別想靠近我。」
她轉身離去。
這是小說改編電影《格雷的五十道陰影 (Fifty Shades of Grey)》的一幕。這部由 E.L. James 於 2011 年撰寫的小說，講述男主角 Grey 和女主角 Anastasia 之間關於 BDSM 的情慾故事。（先此聲明，若你參加 BDSM 聚會，不要以為自己看了《格雷》就好識嘢！）出版後，小說大賣，截至去年已在全球售出超過 1 億 2500 萬本。一股熱潮也令 BDSM 一詞，從私竇夜店走出大雅之堂 — 雖然，絕大多數人還是僅僅止於獵奇心態。
不過其實也怪不得公眾。對主流社會而言，想要真正認識 BDSM，難題有二。其一是無門路：BDSM 界長期受主流排擠，成員為保護自己，多對外界有戒心，因此你不會看見他們像 Art Jamming 那樣開班授徒或作聚會。其二是門派多；BDSM 只是粗略概括的詞彙，不僅它旗下可以分為不同形式的活動，圈內人也對 BDSM 的定義和理解，人言人殊、各走各路。
BDSM 係乜？
那麼，BDSM 到底是指甚麼呢？
它是 Bondage and Discipline（B&D，綁縛與調教）、Dominance and Submission（D&S，支配與臣服）、Sadism and Masochism（S&M，施虐與受虐）的合稱。台灣首個 BDSM 社團「皮繩愉虐邦」對這三組字，有比較實在的解釋：
B/D：Bondage & Displine。Bondage 通常意味著一些身體自由的限制，比如綁起來，或關在籠子裡面等等。Displine 則意味著一些紀律或懲罰。
D/S：Dominate/Submissive 一個人扮演支配的角色,另一個人服從。常牽涉到角色與情節的扮演。 諸如主人／奴隸、拷問官／囚犯、老師／學生、主人／僕人或寵物等等。喜歡D/S的人不見得喜歡弄痛自己，或把自己綁起來。反之亦然。
S/M：Masochism 是從痛楚中得到快感，而 sadism 喜歡給人痛楚但也有人擴充下去，說 SM 關乎的不只是痛，而是「感官」。 如搔癢、冰塊等都是常玩的遊戲。
BDSM 的中文翻譯並無定案，有如「愉虐戀」、「虐戀」、「性虐癖」等。簡單來說，BDSM 可以涵蓋所有與特別性喜好相關的行為，如綁縛、色情電刺激、滴蠟、鞭打、打屁股等。絕大多數 BDSM 行為與情慾有關，唯不一定會性交。此外，BDSM 也不是心理問題，愛好者也不一定像格雷那樣，必然有某種童年陰影。
環球 BDSM 的歷史起源並無定論。一些出現在 14 世紀的軼事報道提到，有人願意被綁起或被鞭打，作為性愛的前戲。及至 19 世紀前後，BDSM 特別流行於一些享樂、放浪、前衛的藝術家、同性戀者與及次文化愛好者等社會邊緣群體之中。至於現代，互聯網發展後，BDSM 愛好者得以用更便利的方式互相聯絡，又令這種文化更加蓬勃起來。現在有 BDSM 傾向的人已經與平凡人無異，完全不會被察覺。他們散佈在各行各業各階層之中，即使就是在你旁邊日夜工作的同事，或甚至是你本人，也不足為奇。
為甚麼有人喜歡 BDSM？這一點也是各有各的說法。生理學稱，BDSM 帶來的痛楚會讓身體分泌出「安多芬」(endorphin) ，這種有「快樂賀爾蒙」之稱的物質，會令人 high 起來。也有人否認 BDSM 是純生理的愉悅，而牽涉心理學中對權力的渴望、對受保護感覺的需求。
現於香港研究及實踐 BDSM 的「ItsPlay」，2009 年開始接觸這個領域。2012 年，他加入了世界性的網路社群 Fetlife — 你可以視之為 BDSM 界的 facebook — 正式深入鑽研 BDSM 的知識。
「一如這個圈子的人，我很難說明，BDSM 吸引我的是甚麼。」他[1]說。「我喜歡 BDSM 的很多方面：那種技藝、美學、社群、趣味、掌控、顛覆性……更重要的是，那種玩樂的元素。這就是我取名為 ItsPlay 的原因。」
公眾誤解多
從倫敦移居香港生活的 ItsPlay，比較兩地 BDSM 圈，認為香港生態相當細小。
「兩地其中一個差異是， 香港沒有俱樂部、酒吧或表演場地等公共場所，實踐和舉行 BDSM 聚會。」他說。「很多時候加入這個圈子的新人，都是海外流學生、旅行者，或純粹路過的人。」
許多 BDSM 圈子人士都認為，香港在性方面其實頗為保守。ItsPlay 批評主流傳媒未能準確呈現 BDSM 的實際情況：較之於把它表現為在有共識的成年人之間，安全的行為；BDSM 往往被曲解作危險的、一個願打一個不願捱的玩意。
「人們要明白，就算一些場景看起來像是強逼，實際上雙方也是你情我願的。參與者真心想參與，並完全清楚自己在做甚麼。」他如是道。「否則這就不是 BDSM，而已經跨過了虐待與暴力的界線。」
對 ItsPlay 來說，《格雷》的最大問題，正在於它呈現的 BDSM，往往是其中一方並不情願。「小說中，女主角 Ana 對性紐結[2]不夠理解。男主角 Christian 本來是夠懂的，但他既沒清楚對 Ana 說明他們要做甚麼，也沒有與她討論過。這令到小說對 BDSM 的呈現不夠準確，最終傷害了公眾對 BDSM 社群的觀感。
去年十一月，ItsPlay 在香港的 Asia Kink Con（亞洲 Kink 會議）舉行了一場演說。演說中他主張 BDSM 圈中人一定要走進公共領域，好讓社會知道，他們不是瘋子，而是再正常不過的人類。
事實上，有一些研究甚至聲稱，會實踐 BDSM 的人，在心理上比「正常人」更健康。「我不是想強調這些研究有多正確。」ItsPlay 說。「我也不相信，對 BDSM 感興趣的人和不感興趣的人之間，有某種階級差異。」
「只是我認為，如果 BDSM 在社會中有更多準確的表述，那是一件好事。」
因此，在《立場新聞》新一輯小專題【感官體諒】中，我們將透過一系列人物訪問，嘗試為公眾打開 BDSM 的大門，向讀者介紹這個領域的基礎知識。如上所述，我們發現每個參與者都對 BDSM 有不同的觀念。比如 ItsPlay 會強調最緊要好玩，但也有實踐者對「玩」字很敏感，糾正記者說他是認真的；有人強調 BDSM 中兩個人（或以上）之間的親密性，也有人說 BDSM 不一定親密；有人認為 BDSM 的核心還是情慾，但也有人從學術角度出發，看重這種行為背後，性別平權等的價值。我們自知無法、也因此無意整理各家觀點及爭議，唯期望讀者從每個人物訪問中，窺見 BDSM 的一面。
此外，BDSM 是一個極其複雜的世界，專有名詞眾多，一般人缺乏高人指點想走進去，恐怕只會一頭霧水。為此我們特別在下面附上一些單詞，希望給予讀者參考。小字典會隨時日更新。如讀者有任何指正，亦歡迎在此留言告知。
Folsom Street Fair 2012，Cold [email protected]
Cold Storage [email protected]
Cold [email protected]
* * *
註 [1]：ItsPlay 傾向使用非性別代名詞。這裡的「他」不含性別含義。
註 [2]：Kink，一譯作性紐結，指一切非傳統的性行為、概念及幻想。
參考資料：As Kinky as You Wanna Be: Your Guide to Safe, Sane and Smart BDSM, Shanna Germain、補上慾望的缺口、皮繩愉虐邦。另感謝 BDSM 實踐者 SickMuse 幫忙審閱資料。
【BDSM 部份名詞一覽】
基本詞彙：
Aftercare：事後照顧，即進行過 BDSM 後，「回歸現實」的過程。這時候參加者通常會進行討論，處理彼此的情緒等。
Kink：一譯作性紐結，指一切非傳統的性行為、概念及幻想。
RACK：全稱 Risk-aware consensual kink，即注意安全及共識下的非傳統性行為。
SSC：Safe, sane and consensual，即安全、理智、知情同意，另一種 BDSM 社群主張的活動原則。
Fetlife：https://fetlife.com，BDSM 者的 facebook。
Scene：進行 BDSM 的時間。
Safeword：安全語。由於 BDSM 中有時會出現叫「唔好」和「停」但實際上不然的情況。為免混淆，實踐者會準備好一些 Safeword，以表達 BDSM 行為是否可繼續下去。人們通常使用 “Green”、“Yellow” 和 “Red” 三字：前者是「請繼續」，Yellow 為「我可能需要抖抖」，Red 則是「立即停止」。
Bottom／Top：分別代表在 BDSM 中的「受」者與「施」者。
Sadism：施虐癖。
Masochism：受虐癖。
Sadomasochism (SM)：性虐戀，即施虐加受虐。
Bondage：綁縛，通常意味著一些身體自由的限制。
Discipline：調教，在性行為方面進行訓練。
Dominance (Dom)／Submission (Sub)：分別代表支配，在性行為中扮演支配角色；與及臣服，在性行為中扮演臣服角色。
Domme／Dominatrix：分別代表女性的支配者，與及專業的女性支配者。
Fetish：戀物。
Good pain／bad pain：令人愉悅的痛，與及不令人愉悅的痛。
Master／Slave：主人／奴僕，在有共識下，兩個人分別願意扮演的角色。並不一定是一般理解上的主僕，而更像控制者與受控者的關係。
Kajira／Kajirus：字詞源於 John Norman 的小說 Gor，分別是女奴與男奴。詳見「皮繩愉虐邦」文章「枷鎖邦國 — 談 Goreans」。
Exhibitionist：露體癖人士。
Voyeur：偷窺者
Sensualist：感官享樂者，即對痛楚沒興趣。
Switch：視乎情況有時支配、有時臣服的人。
Vanilla：香草，則非「紐結」(kink)，或非 BDSM 的意思。
Folsom Street Fair，FSF：美國虐戀者每年在加州三藩市舉辦的街頭遊行，是為全球最大的虐戀社群活動。
Dungeon：地牢，藏有及使用 BDSM 工具的公開或私人地方。
Handkerchief codes：手帕準則，一些標示自己 BDSM 傾向的符號，詳見維基百科。
Munch：BDSM 愛好者聚會。不過聚會時不一定有 BDSM 活動，很多時只是純粹聊天交流。
Swapping：交換伴侶。
LGBTI：指 Lesbian, Gay, Bi-sexual, Transgender, Intersex，即女同志、男同志、雙性戀、跨性別和雙性人；另一說法是 LGBTQ，Q 即 Queer（酷兒，即性取向及性別認同上的少眾），和／或對其性別認同感到疑惑的人 (Questioning)。
BDSM 活動：
Gutpunch：虐腹，施虐者在受虐者腹部上拳頭打擊或膝擊。
Sensation Play：以感官刺激（如鞭打）或剝奪（如蒙眼）為方法的 BDSM。
Sensory Deprivation：感覺剝奪，以剝奪感覺為手段的 Sensation Play。
Figging：「生薑遊戲」，指把薑切成合適大小，放進肛門或陰道，得到刺激與灼熱的感覺。
Pet Play、Human Pets：寵物扮演／人形寵物，指一人或多人模仿／扮演動物，享受主人與被擁有者之間的關係。
Spanking：打屁股，通常是用手，有別於用鞭子的 Whipping。
Whipping：鞭子抽打，不限部位，可以是屁股、背部、胸部、下體等。
Flogging：使用散尾鞭 (flogger) 作鞭打。
Needle Play：針刺，透過針頭在身體上穿孔，以達到性快感。
Fisting：拳交，不是以拳擊性交，而是將整隻手或手臂放入肛門或陰道的性行為。
Breath Control Play：呼吸控制，或窒息式性愛，透過限制氧氣輸入大腦的方式達到高潮或是增強高潮的一種性愛方式。
Ageplay：異歲扮演，一種角色扮演形玩法，簡而言之就是扮演不同年紀，以達到有別於平日的性效果。
Cock and ball tortue (CBT)：對男性性器官施虐以獲得愉悅。
Edgeplay：廣義詞彙，指是透過物理或情感傷害，達到性愉悅的行為。
Impact Play：廣義詞彙，指透過打擊達到性愉悅的行為。
Puppy／Kitten：寵物扮演的一種，指扮小狗或小貓。
Blindfold：眼罩，sensational play 用道具。
Hip harness：緊縛的其中一種樣式，以繩子在臀部營造束縛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