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陳澤滔：毒 L 同你做個好榜樣

陳澤滔

陳澤滔仲記得，上年佢喺區議會選舉輸 99 票。係 exac7ly 99。

之後佢喺 facebook 寫咗個 post，咁講：

有個網民咁 reply：

陳澤滔打完呢句說話，就係咁喊，係咁喊：「呢個社會仲要年青人犧牲幾多嘢先夠。」

大佬，時間又俾咗，錢又射咗落海啦，仲想點呢。唔好一開口就生活？食風呀？

嗰時陳澤滔無諗過選立法會。好喇，終於都係選，又輸埋。講真，其實為乜呢。

＊

五日前，我去到牛頭角地鐵站，見到有個高高瘦瘦嘅男仔企喺度篤手機。嗰時天黑，個男仔皮膚又黑，保護色下我幾乎認唔到佢係邊個。望咗幾秒鐘先知原來係陳澤滔。

嗰晚係陳澤滔最後一晚謝票。

謝票團有二三十人左右。本來係陳澤滔助選團隊，選完之後自稱「落選團隊」。有時開大聲公，第一句會係：「大家好，我哋係陳澤滔嘅落選團隊。」街坊經過聽到會揞住嘴笑。

睇陳澤滔謝票好騎呢，因為你會見到佢好似打 Warcraft 隻 hero 咁，俾人點來點去。「你，企呢度，對住馬路嗰邊嗌咪！」助選團會咁樣同佢落柯打，跟住佢就會鵪鶉咁照做。

當日謝票嘅總指揮係一個叫做 Kristine 嘅女仔。矮矮細細，長頭髮，睇落好似弱不禁風咁，但統率力應該高過陳澤滔。通常個謝票流程是咁的：

陳澤滔先開聲嗌咪：「喂喂？（試咪）大家好，我係東九龍社區關注組。多謝大家嘅支持，雖然我哋輸咗，但係唔會就咁就放棄。我哋係東九龍社區關注組，多謝大家。」

跟住 Kristine 就會好熱血咁嗌：「一，二，三！」然後大家一齊鞠躬：「多謝各位街坊支持陳澤滔，我哋會繼續努力，請支持東九龍社區關注組，多謝！」

右手邊就係 Kristine

有一幕係陳澤滔喺間佳寶前面嗌完，跟住突然間爆咗句：「大家以為我哋同佳寶有咩關係，其實無㗎，我哋係經過㗎咋，哈哈哈。」嗰時個咪仲係開住的。仲有，每逢有細路經過，佢都會停口唔嗌，然後扮米奇老鼠同個細路講嘢。個細路反應通常都係 O 晒嘴。我希望今日啲細路聽過米奇老鼠點講嘢。

總之，老老實實，呢團謝票團似大學 O Camp 多過專業政黨。陳澤滔頂多係個大組長，點睇都唔似政治人才。

唔只係我啦，Kristine 都係咁諗。呢位細細粒指揮官講嘢好直接。我問佢點睇陳澤滔，佢話覺得陳澤滔唔係好識 present 自己。比如陳澤滔開咪，Kristine 要提醒佢企中間（因為佢成日企埋一邊），眼望前面（佢成日望地下），唔好郁身郁勢（佢成日兩隻手吊吊揈），同埋唔好講咁長，要精簡。佢成日講嘢長過長洲。

除咗 present 之外，仲有一個問題係，陳澤滔好鬼介意人哋 hi 佢。無論係區議會定立法會選舉，佢一路嘅「選舉策略」係唔家訪、唔告急、唔打電話叫人投票。咁做係因為佢怕乞人憎。有時候，網上面人哋話佢一句，佢就要放喺心入面好似洗衣機咁攪來攪去，攪來攪去，搞到自己苦瓜乾咁面口。所以大家都叫佢做港女滔。

其實呢個年代，唔好玩啦，正如古語有云，出得來行，預咗要還。上得網，你就預咗俾人左邊一片右邊一插，何況係搞政治？德蘭修女都會俾人插大愛離地啦。

陳澤滔咁講：「咁人哋批評得梗有原因嘛，佢哋批得我啱，我咪改進，唔啱我咪澄清囉。」

之但係好多係鳩插㗎嘛。

「其實大部份意見，你好難判斷係誤會定鳩插。咁咪嘗試返了解件事囉。所以我成日出澄清 Post 㗎，哈哈哈。」

今屆選舉，多咗好多人 add 陳澤滔 facebook。咁大鑊啦，意見仲多。佢連想學 TVB 搞個選後 BBQ 都有人會同佢講話，喂，下個禮拜落雨喎。跟住陳澤滔就困擾。係喎，落雨喎，點算好呢。義工同佢講，唉一個半個意見，你唔好理啦。陳澤滔話，唔係喎，人哋咁講可能係啱㗎喎。

扭扭擰擰。

「我知我無論外表同性格都唔似係適合從政。又怕醜、講嘢又唔夠直接、唔夠肯定，好多人都話我唔夠成熟，俾唔到信心人。」陳澤滔咁講。

偏偏一次又一次行出來嗰個就係佢。陳澤滔，點解．你要．咁樣做？

＊

陳澤滔 1984 年出世。佢未嚟到呢個世界，老豆就先過咗身。攞綜緩嘅陳媽媽一個人湊大陳澤滔同佢兩個家姐。佢算係讀得書，中學讀聖言。聖言係間男校，學生出名純品但高登仔特多，原因不明。陳澤滔話可能係傳統。我諗來諗去都唔明點解一間學校傳統可以係多高登仔。總之佢話，如果喺高登開個聖言 post，會特別多回覆，最少佢個年代係咁，依家唔知。

依家應該都差唔多，聖言早排先搞過「愛國歌曲歌唱比賽」 ，如果大家仲記得。

呢間學校就係佢成為毒 L 嘅起點。嗰時佢嘅最大興趣就係同同學打機。Warcraft、Starcraft、Winning……幾乎只玩 multiplayer game，貪一齊打先過癮。

機打得多唔代表唔讀書，陳澤滔 AL 考 2A1B，兩個 A 係 Pure 同 Applied。雖然數學好，但佢唔想齋計數，又唔想讀純理科，所以 JUPAS 揀中大 Computer Engineering。

佢嗰一屆有四十幾個男仔，得三個女仔；下屆，零個女仔。我都係中大出身，而且同陳澤滔同年畢業，所以知道我哋個年代，大家印象中 Engine 仔有幾毒。陳澤滔話，佢 exac7ly 就係咁嘅人。

又係聖言傳統。唔知點解好多聖言仔讀中大都住新亞知行樓。嗰時陳澤滔住知行，成條 Wing 六間房都係聖言。喺宿舍，一日到黑打機，瞓覺。走堂走得勁過建制派走數，一個 sem 返得幾堂。

07 年，Third hon 畢業。陳澤滔話佢自己抵死。跟住走去做電訊，寫 program。你去外國嗰時咪會收到訊息話打長途電話幾錢優惠嘅，陳澤滔搞嘅就係嗰啲。

寫落，先知原來自己唔鐘意，因為覺得好似無乜意義。電訊商會發達，但無人會開心咗。陳澤滔係毒，但係毒得來佢唔係淨係想對住部電腦過世。

佢其實想人開心。打機為乜？都係大家開心之嘛。

所以當佢去完澳洲 working holiday 返嚟，2010 年搵到迪迪尼份工，陳澤滔先算真係搵到自己嘅至愛。佢主要工作係做維修工程。如話國師落雷劈爛咗部過山車，換零件，調整返個 software 嗰個就係佢。有時候佢亦會做更新，例如喺 space mountain 度加啲焦焦焦嘅元素。雖然只係 Engine 嘢，唔係設計嗰啲，但只要見到人玩完，笑住咁樣路過，陳澤滔就已經覺得好滿足。係，迪迪尼係搵錢，但起碼做啲嘢出來大家會開心。佢真係好鐘意見到人開心，所以佢唔介意做一世迪迪尼。

「嗰時仲想去大陸山區教書……覺得好似幫到人。咁依家梗係唔會拎返出嚟講。本土派鬧鬼我呀嘛，哈哈。」

好似佢呢種人，正常嚟講其實真係唔會搞政治。都係穩穩定定，結婚買樓。陳澤滔自己都話，佢開初其實真係唔識政治，以前學生會搞抗爭，佢仲會覺得班人熱血過頭。

之所以會開始睇社會嘢，最初都係因為 newsgroup。今日後生仔應該唔知咩係 newsgroup。佢類似於討論區，但比討論區更加舊式。如果唔係陳澤滔講，我都唔知原來仲有人用。佢話 newsgroup 最大好處係個樣睇落似 e-mail，喺課室或者 office 睇都唔會太揚，唔會話好似高登咁，一睇就知你吞 pop。

咁陳澤滔上個 newsgroup 叫做 twonil，易俾玲。一睇就知個谷平時係講波（唔好同我講你唔知點解），但係個谷啲人一熟，有時都會講吓社會政治，陳澤滔跟 post 跟得多，咪都會關注吓。

至於令陳澤滔真係覺得想行出來，係因為 5 年前一單嘢。如果大家仲記得，人力喺七一遊行後曾經同差佬衝突，仲出埋椒。事後包括毓民、阿牛、慢必在內嘅 138 人被的返差館。陳澤滔嗰時無參與，但係有睇直播。佢問自己，點解呢班人要行出來俾人拉呢？佢哋都唔係傻㗎嘛，咁都肯做，為乜？

當然嗰時佢諗乜係唔會有人 care。如果陳澤滔嘅社運生涯係一個 baby，2011 年嘅佢不過係一粒精子。佢真正出世，係 3 年後。2014 年七一預演佔中嗰次，輪到佢俾人拉，變成 511 個被捕人士之一。跟住佢寫咗篇叫做《511 分之 1》嘅文章，講返自己經歷。就係咁，佢紅咗。

好多人喺篇文度回應。你知陳澤滔性格，每個留言佢都一定會好細心睇。睇完佢明白一件事，就係篇文之所以廣傳，唔係因為佢寫到好似畢加索咁有文采，而係因為篇文俾到人一個訊息，就係每個人都要行前一步，其他人先可以跟住行落去。

就好似遊行，如果永遠都係得一條友企前面帶，其他人全部淨係跟，咁遊行永遠就只會係遊行，行完咪散水。但如果隊伍入面，有一個人肯問自己，我係咪都可以行前啲呢？咁呢場遊行就有可能發展落去。

眾所鳩知，超人只係卡通片，呢個世界係無超人。正因為咁，打怪獸先唔係話次次要邊個出馬，而係要，一人一步。如果人人都問自己係咪可以再向前行，西環都可以俾你踩到陸沉。

「我想講嘅係我同大家無唔同，我唔係英雄亦都唔希望做英雄。今日留喺度嘅係我，我希望他朝留喺度嘅係大家。」《511 分之 1》入面，陳澤滔以呢一句說話作結。直至今日呢個 moment，佢諗緊嘅都只係一件事，就係呢條毒 L 要做個好榜樣，令更多香港人知道，自己都可以行出來。

陳澤滔

所以，陳澤滔向前行一步。舊年佢同廿零個素未謀面嘅高登仔，一齊搞咗個東九龍社區關注組。上年選區議會，今年選立法會。最好梗係贏，輸晒，其實都無緊要，因為好多人真係因為陳澤滔，行多左一步。你睇今年個義工團構成就會明白：有啲人係佢聖言時代嘅同學，有啲係 engine 嘅大學同學，仲有啲係 twonil 嘅版友。當年佢有個師兄，依家讀緊博士，今次選舉同佢坐低貼 label。又有個舊同學，平時 facebook 少講政治，為咗佢，竟然寫咗兩篇千字文，講陳澤滔呢個人有乜料到。

仲有阿富。好多人應該唔知邊個係阿富，但係關心陳澤滔選戰嘅人都應該見過波波。波波就係阿富隻貓。facebook 好多佢嘅相。隻貓其實有啲似陳澤滔嘅，因為正如正常 engine 人唔會走出嚟參選，正常嘅貓都唔會俾主人帶出街露面；但係陳澤滔參選，波波露面。阿富話，波波係三年前佢朋友喺一個粉嶺廢車場執返來。帶佢睇醫生，醫生話佢性格外向唔驚人，所以阿富帶佢出來做義工。如果有最佳義工獎，應該頒比波波，須知香港貓奴多，波波應該幫陳澤滔吸咗票。君不見謝票嗰晚搵隻貓傾偈嘅人就多過搵陳澤滔。又唔可以怪人嘅，我都摸咗好多嘢。

唔好意思，講返阿富。佢同陳澤滔相識於雨傘，因為被陳澤滔行出嚟嘅理念感動，所以幫佢手。依家阿富係東九龍社區關注組三四十個 core 其中一員。上年區議會佢助選，最尾輸咗，馬尿流足一個禮拜。今年再幫。33 歲人，有份正職，正職以外時間全部用來助選，終於有日起身，隻腳痛到落唔到床。醫生話佢過勞，膝頭軟組織發炎。揸住拐仗都仲要出來開街站。我同佢講，好心你就抖吓啦。阿富話，時間唔等人。同埋，佢相信陳澤滔，相信佢真心。

阿富同波波

好多人幫陳澤滔助選，都係因為真心難求。細細粒指揮官 Kristine 直頭唔介意同我講，佢其實無好認真睇陳澤滔政綱，港獨立場嗰啲梗係知，但 Kristine 真正睇重嘅，係陳澤滔個人。佢記得嘅係陳澤滔會擺完街站開完會，攰到趴喺度都要同義工一齊做選舉富士康，摺通郵。又有一次，Kristine 同另一個義工喺麗晶花園擺街站，突然有個阿叔好激動咁衝埋嚟，Kristine 以為個阿叔挑機，咪著草。著唔到，個阿叔捉住佢哋係咁講係咁講，Kristine 先知原來佢係支持者嚟嘅。陳澤滔唔知咁多，遠處望見唔知個阿叔咩來路，一心諗住衝過去保護義工。保護就唔需要啦，但係呢一幕，就印咗喺 Kristine 個心入面。令佢相信為陳澤滔呢個人，值得一星期五日朝朝五點幾起身擺早站，擺到身水身汗返工，收工後再擺晚站擺到十一二點。

陳澤滔就係咁嘅人。有點港女，有點毒，有點真心。（所以佢仲有個名叫真心滔）呢種人你唔會想像佢四圍 hi 人，所以佢講來講去咪就係唔打負分戰。陳澤滔會屌票，簡直係同朱凱迪會炒樓，梁天琦認西環做契爺一樣咁唔 make sense。

當然你同我都知道，做契仔可以獲配票，炒樓先可以發達。比例代表制要點玩，陳澤滔唔係唔識。「你喺政治光譜度劃一塊地，然後屌走晒塊地其他候選人，你咪贏。」但佢性格不合，唔玩。

之前三跑佢去機場示威，主辦單位同支持者叫佢講兩句，陳澤滔死都唔肯，即使佢明知選舉須要曝光率。佢話自己無做過嘢，唔應該講。

傻的嗎。

「違背良心嘅嘢好少做，所以咪輸囉，哈哈。」

＊

落選團隊最後謝票嗰晚，有啲街坊行過會停低，同陳澤滔講兩句。其中一個哥哥姓簡，住牛頭角上村。佢話因為欣賞陳澤滔唔玩污糟手段，所以投佢一票。咁最尾選唔到，無計啦。佢停低係想問陳澤滔，之後有乜打算。

「我應該退唔到落嚟㗎啦。」陳澤滔同簡生講。

好似好勉強咁。其實無錯，真係勉強。選舉來講，佢係烈士。上年區選，佢已經將留返來同女朋友買樓嘅首期，射咗一忽落海。本來佢無諗住話選立法會，但係青年新政搵佢，諗諗吓，好啦，射多忽。依家選舉條數未計得清，但應該十幾萬走唔甩。佢同佢女朋友依家住緊劏房。我直接問佢，其實你覺唔覺得欠咗人。佢話，梗係覺啦。

如果可以，陳澤滔最想係正正常常返迪迪尼，唔好再搵佢，因為佢真係唔適合從政。只係，同關注組嘅人傾完，始終都係暫時未退得落嚟。不過又灰唔晒，佢喺義工團入面都搵到人有 potential。如果有人企出來，佢就可以退居幕後。

「我呢兩年嘗試做嘅，其實都係說服更多人企出嚟咋嘛。唔好等英雄，等人幫，自己香港自己救，我相信係做到嘅。」

希望下屆選舉，我哋唔會再需要見到陳澤滔個樣，喺張候選名單上面啦。

陳澤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