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體曲線：演化與文化的扭結
Richard Avedon, Nastassja Kinski and the Serpent.
廿五年前，「第三代女性主義傳人」Naomi Wolf 曾在 The Beauty Myth 書中概嘆，七十年代初女性主義再度抬頭，以激烈行動取得社會和法律上的平等權利，可是一代人的努力之後，西方女性依然受男性主導的女體美學神話奴役，「實際上比未解放的祖母一代更差[1]」。至四分一世紀後的今天，女體神話更已伴隨市場經濟及色情事業全球一體化。這期間，文化論述層出不窮的同時，跨學科研究亦累積了不少成果，有助揭開女體的神秘面紗。
圖：女性臀部彎曲成因： (a) 臀部肌肉 (b) 脂肪 (c) 脊椎骨之間連合成楔型。來源：D.M.G. Lewis et al. 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ur (2015)
男女體態最重要的分野在於彎曲。女性臀部由脊椎骨尾第三節的突然彎曲，配合臀肌及脂肪形成顯凸的曲線。最近一項頗受注目的研究[2]指出，此曲線有助懷孕時將身體重心置於股骨之上，減少受傷及便於走動。理論演算中，45.5° 的彎曲有最佳效果。奇妙的是，研究另一半的調查發現，脊椎骨彎曲呈 45.5° 的女體圖形，亦最受男性志願者歡迎，顯示在女體曲線演化上，自然選擇和性選擇的結果互相脗合。
不過，單一的研究無助理解千變萬化的現代人體態。科學作者 David Bainbridge 認為現代人類對身體、思維及社會已有足夠認識，在新書 Curvology 中試圖綜合由演化生物學至行為心理學的研究，全面探討女體的成因及有關的文化及社會議題。
作者不諱言從男性科學人角度出發，觀點及論述難免有所局限。正如一位網友所言，「一般女性主義都會用社會學的建構論解釋，他們一定會反對演化／生物決定論對兩性議題的解釋[3]」。可是，全書最有價值及最少爭議的，卻也是演化生物學對女體型態的演譯。
筆者相信，身為劍橋大學生物及獸醫解剖學者，作者有理據指出，人類是唯一有女體曲線的物種；女體曲線的「誇張」影響運動、生病、自我形象及它人的看待，遠遠超過演化所需，例如為適應雙腿直立及讓嬰兒頭部增大而擴闊的盤骨，及大至影響運動的乳房等等。
脂肪，特別是臀脂（(gluteofemoral fat，全譯本為臀肌股骨脂肪），在女性生物機能中不可或缺，是構成女體曲線的最重要成份，在現代社會卻成了價值觀念角力的人質。發達國家的女性幾乎無不正在或曾經節食，厭食症的比率比男性高出十倍。可是，沒有足夠的脂肪，女童不開始發育，成人不能受孕，因為母體需要為嬰兒漫長的生長期貯備能量，尤其是腦部發育所需。近年的研究發現，臀脂甚至能全方位地保護女性的健康。女性細小的腰臀尺寸比例最能顯現臀脂份量，推動男性演化出辨認女體曲線的敏感度。作者成書於上述 45.5° 曲線研究之後，未及指出這是更直接的臀脂及適宜生育指標。
“Men look at women, women watched themselve being looked at. This determines not only the relations of men to women, but the relation of women to themsleves”—John Berger
文化評論家 John Berger 說過，「男人看女人，女人看自己被看。這不但為男女關係，更為女人自己的關係定義。」可說是貫通本書生物科學之外的社會學主線。可惜本書第一部份的女體科學之後，在男女關係、女性身份及自我形象和女體關係等等議題上，作者只能憑一些「道聽塗說，關連為本及體驗性的數據」作出猜想及議論，往往蒼白無力。儘管如此，作為一個以科研實證為基礎的大膽嘗試，本書所涉及的廣闊議題和較完整的論述框架都有新意及價值。
伸延閱讀
- 眾多「45.5° 彎曲」研究報導中，Altantic 這篇寫得比較生動：I’m Evolutionarily Predisposed to Like Big Butts, and I Cannot Lie
- Curvology 作者專頁，附該書各章簡介：Curvology :The Origins and Power of Female Body Shape
註
- Naomi Wolf. The Beauty Myth. (1990). The Beauty Myth. Reading: Vintage.
- David M.G. Lewis, Eric M. Russell, Laith Al-Shawaf, David M. Buss. Lumbar curvature: a previously undiscovered standard of attractiveness. Evolution and Human Behaviour. Published Online: February 04, 2015. DOI: http://dx.doi.org/10.1016/j.evolhumbehav.2015.01.007
- Bacchus Chan 臉書 status 《我是一個以「自由主義」為核心的女性主義者⋯⋯》，17 April at 18:20。
原文刊於蘋果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