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碟不休團 3】Relaxpose 廿年音樂治癒
這支紅橙色結他,伴隨了業仔接近二十年。
1998 年 9 月 25 日,香港紅磡體育館曾經有過一場獨立樂隊表演:商業電台主辦的《組 band 時間再一擊》。
音樂會開始後,樂迷迅即站立並走到台前,或者直接站在座位上。這是一個搖滾音樂會,樂迷與樂隊們常然盡情投入。他們開始在人群玩起在外國同類活動中常見的「插水」(即從高處或台上跳到人群)和將身邊的人抬起。
音樂會末段,保安在台邊驅趕樂迷不果,並認為場面失控,宣告活動腰斬,壓軸樂隊 Anodize 無法上台表演,事後 Anodize 有成員向記者表示「我地唔會怪NT(即腰斬前最後一支表演樂隊,主音為現時LMF的MC仁),只會怪責場地太嚴。根本,今晚就冇乜危險,根本唔需要咁大驚小怪。」
然而,翌日多份報紙也選取這個腰斬事件作為A1頭條。該音樂會被視為當時年輕人躁動不安的表現。
大會宣佈腰斬前,商台DJ、節目《組Band時間》主持,兼《組band時間再一擊》主持人Inti曾在台上感嘆「應該唔會再搞下次。」這也可能是,紅館唯一一次由多支本地獨立樂隊分佔的 Band Show;也可能是唯一一次,因為樂迷過份投入而腰斬的紅館音樂會。
本地獨立樂隊 The Pullover 也在台上唱了三首歌。「其實都好即興,開騷前個幾星期先知道要上台表演。」報章、紅館大會及保安員嚴陣以待的嚴肅事件,在 The Pullover 主音業仔眼中,其實很小事、很即興、沒有甚麼大不了。
(以下為 The Pullover 在紅館的表演片段)
今年 45 歲的業仔,23 歲時開始組樂隊。「當時的樂隊成員都比自己大,初期是玩 Cover(即翻玩其他樂隊的歌),會玩 Gothic、Post-Punk 等類型的歌。那是 90 年代頭,我們都會選擇 80 年代的歌。」如果本專題〈出碟不休團〉系列曾經訪問的樂隊,首篇的新青年理髮廳屬於新生代樂隊,而第二篇的Fantastic Day屬於中生代的話,業仔,一定是最資深的一輩。
「跟其他學結他的朋友繼續玩 Cover,後來夾下 Joy Divison 同 The Cure,玩玩下,當時有啤酒(嘉士伯)樂隊比賽,我們又沒有表演,有種感覺是『踢波都不只猜波,都要鬥波啦』,於是就是以第一隊樂隊The Pullover名義,參與的第一個比賽。」雖然最後沒有勝出,但接連的參賽和演出,他認識了很多台前幕後的音樂朋友。
「(—九)九幾年,電腦科技不太發達,我們夾了很久也沒有購買錄音器材,因為負擔不起,直到 2000 年後才錄製自己的 CD。在土瓜灣玩的時期,已經有自己的 Band 房,但到有從事錄像與音樂製作的朋友擁有簡單器材,才開始錄歌,抱著『試下整下啦』的心態。再後來 (電腦的)Ram、電腦硬盤等開始平民化,進入數碼年代,才開始『砌歌』。」
The Pullover在2003年推出首張專輯《I' m Ok》。
回想當年的組 Band 熱情,業仔說錄音錄至通宵達旦,是必然的事。「都不只因為年紀輕,無論你玩任何東西,開初的熱情都非常勁。是一個『Keep 住玩』的狀態,不理有沒有表演機會,不理樂隊會否成名,純粹是喜歡就玩,與團員們有感情交流。」
「係開心嘅。」他補充。
後來,雖然 The Pullover 成員已減少聚頭,但落戶觀塘區後,業仔在當區的工廠大廈附近認識到不少樂圈朋友,有段時間,The Pullover 的 Band 房是與另一支獨立樂隊 Site Access 夾租的。那時 Site Access 的低音結他手是 CM,他也負責填詞及錄音工作,鼓手是阿成。
業仔遂於2003年開始與 CM、阿成、 H(現為大頭佛結他手) ,組成新樂隊 Monogel,並在 2006 年推出專輯《出力嬌娃》。
後來有成員成為全職專業樂手,也各有各忙,這隊業仔的第二支樂隊,也終告解散。「知道大家忙,便覺得『差唔多』,沒有說分手還是甚麼,我們後來退租了Band房,就順其自然沒有再夾下去,但仍有見面吃飯,始終都是朋友。」到我第二次訪問業仔時,仍然見到鼓手阿成為業仔快將推出的個人專輯錄鼓聲,友情依舊。
業仔。
無論 The Pullover 時期還是 Monogel 時期,業仔都有抽空,與其他本地音樂人合作。例如風行一時的The Pancakes,或者資深電子音樂人alok等,這些合作,都提升了業仔的音樂經驗,也間接鼓勵了他獨自創作。
「膽量、經驗與技術,都要積番來。」
「The Pullover的歌,很多也是自己寫,心想,不如自己嘗試『整吓、錄吓』。2003年時,The Pancakes(創作人dejay)提議一起編曲,又發現原來『自己都整得到』,便開始了自己project,也就是後來的Relaxpose。」
Relaxpose 這個 project,由 2007 年開始,是業仔的一人樂隊。「自己(一個人製作音樂),當然容易一點遷就時間。在家中創作又可以,在工作室或後來的Band房創作又可以。」例如Relaxpose第二張專輯的碟名主打歌〈阿拉逛道〉就是業仔半夜在房間,一邊食煙一邊寫起的。
「一個人心血來潮時立刻可以做到,而人多時,便會難夾、難做。有時腦海中會有某個畫面、有個Idea,自己一個就會快速做得到。不過一個人做,去到(錄碟或者辦任何Project)入直路時,就會好多思想掙扎。」
來到Relaxpose第二張專輯《阿拉逛道》,業仔已經身在獨立樂圈二十年。認識了不少朋友,雖然也曾與人結怨。在樂圈已經略有名氣的他,經常自嘲自己「廢」、技術不好、不懂混,如果他的音樂路,真如他描述的不順利,那為甚麼要玩下去呢?
「我猜是『行』與『爬』的分別吧。」
「你行得好,就不會再爬。例如彈結他和錄音,以前如果你彈到『甩甩㩿㩿』,彈彈吓就會唔想玩。但彈兩三個月,彈到隻歌,彈彈吓又可以 Solo,就會想彈落去。」
「彈彈吓,造到隻歌,做到件事,就會希望行落去。」
這種自主性和自我實現,也是業仔對於「獨立音樂」的定義。「做忠於自己做的事情。反而題材和製作形式,並不是一定要『非主流』才是獨立音樂。」
「最重要的是自主。」
是故,來到Relaxpose的第三張專輯,他除了繼續自己作歌與錄歌外,還在銷售中,將自主程度,推到最高。
上年 11 月,業仔使用近年不少本地獨立音樂人也選用的集資平台音樂蜂 MusicBee,為新專輯募資。可惜集資未能達標,只達成 $65000 製作費的18%。根據該網站的 「All or Nothing」 原則,業仔未能取得一分一毫的資助。接著,他使用以色列網站服務 Wix.com ,該公司讓用戶以簡單的工具建立個人或樂隊網站,甚至可以設置電子商務功能,即樂隊或音樂人可以直接賣碟和賣歌,收取酬勞。
新碟仍在製作階段。
廿年來,業仔在牛頭角、觀塘、土瓜灣等區都租過 Band 房。
先後訪問業仔兩次,其中一次,在本地獨立唱片廠牌「維港唱片」位於牛頭角的 Band 房兼錄音室。先前提及的鼓手阿成一邊聽著業仔已預先錄好的結他聲與歌聲,一邊打出業仔心中的理想鼓聲,樂圈朋友阿傑(維港唱片成員、樂隊22Cats結他手),就在控制錄音器材。
「今次專輯,真的想試試專業製作,在製作上更加精專,找好的鼓手、用真鼓錄。但當然,會堅持『創作』大於『製作』。」
經常愛把話題愈說愈遠的業仔,一邊說自己的創作,一邊分析香港世情。「香港地,很多人都認為『製作』大於『創作』,強調製作認真、勤力。例如講一個歌手『好勤力』,但勤力不代表好聽。本質上 O 唔 OK 先?隻歌好唔好聽先?」
被問到會否繼續玩音樂,他斬釘截鐵地說「會繼續玩音樂。」
「(會玩到幾時?)唔知啊。」
「到而家都未有『啊,整來整去啲歌都係咁啫』的感覺。」
「一路做新歌,因為自娛,又有自癒和治癒的作用。」外表不像中年人士的業仔,討論任何事情的口吻想像一位廿多歲的男生,但說到音樂時則十分堅定。
「寫一隻好歌,會好有安全感與存在感。」這大概就是業仔寫了廿年歌曲,仍然在寫的理由。
接連訪問了Relaxpose業仔、Fantastic Day與新青年理髮廳。他們縱然有著千差萬別的音樂路,但推動他們在首張專輯之後,不休團,繼續音樂創作的理由,同樣關乎「快樂」與「自尊」。
文/陳裕匡 整理/陳珈琋
(〈出碟不休團〉專題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