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五代學苑人 ● 前言 】《學苑》六十重要嗎?
學苑 soc 房
位於般咸道 63 號 E 的影印舖名為「學苑89影印」。不過是一家細小的店,橙色門面,上面寫道:「影印 COPY 黑白影印 彩色影印 數碼輸出」,專做學生生意。
影印舖不遠處就是港大東閘。沿路入港大,拐幾個彎,經過幾個平台,便是太古樓。刷白一坐建築,樓梯處掛兩張 banner,一張寫道:「身土不二抗爭到底」,另一張是「暴力鎮壓可恥 捍衛自由民主」。我和學苑現莊 — 訪問那天離他卸任大約還有一個星期 — 總編輯袁源隆進入大樓,拾級而上。
學苑 soc 房近門口的茶几上擱著一支 Absolut Vodka,一公升裝,不到半滿。我問袁源隆會不會介意我寫 soc 房有支酒,他搖頭說:「唉以前食煙都得啦,現在比以前健康得多。」另一端則是兩張木床,宜家傢俬貨色,六百元一張,被舖凌亂堆放在上。這是他上莊梁繼平買的床。編輯《香港民族 命運自決》的那段日子,與許多個寫稿、審稿、開評議會的晚上,他和他的好朋友兼副總編王俊杰就睡在這裡。梁繼平和王俊杰落莊後,輪到袁源隆和他的團隊在這裡編《香港民主獨立》、編《雨傘世代 自決未來》,通宵達旦。
袁源隆
≪學苑≫soc 房的兩張床
這家 soc 房在八十年代末開始啟用。這裡,就是許多代學苑人談人生、論政、食煙飲酒吹水的地方。數十年間,一條條埋藏在「學苑人」腦袋裡的疆化觀念,就在這裡解體、被破除。
Absolut Vodka 挨近的牆上掛著一塊黑板。黑板上潦草地寫著一本著作的內容大綱。這本著作叫《學苑六十》。首先由《學苑》1952 年創刊開始,談 1953 到1968 年經歷的貴族大學階段;談 1969 至 1973 年火紅年代開端;談 1974 至 1978 年「認中關社」,社會派與國粹派之爭。然後是 1978 至 1999 年。這 21 年還得再分為兩個時期。
89-90年≪學苑:急行篇≫封面
前期對社會仍有種關懷。「至1989是轉捩點,在那以後,《學苑》開始沉寂。」袁源隆解釋說。等到 2008 年,一班有心有力有 sense 的編委進駐 — 當年一位有份參與 sub-com (sub-committee) ,今日如此評價他們 —事隔十二年後重新再做「六四特刊」,又以《零八憲章特刊》聲援劉曉波,《學苑》才再次活躍起來。
這段歷史便是《學苑六十》的內容主線。這本書尺吋與他們上莊出品的《香港民族論》相同,厚約 120 到 140 頁,預計將在下月面世。全書分三個部份,首部份整理《學苑》簡史,猶其注重這本學生刊物的風格和內容轉變;第二部份是口述歷史,經程翔、黎則奮、羅貴祥、潘小濤、吳俊雄、謝智浩等「學苑人」之口,以 QA 方式描繪不同年代的《學苑》面貌;第三部份則名為「學苑觀察」,由現莊莊員撰文,回顧學苑在校園傳媒角色、六四事件等問題上的角色轉變。
這部著作的計劃早在袁源隆傾莊時已確認。當時《香港民族 命運自決》一期仍未推出,《香港民族論》仍未面世。袁源隆和他的編輯團隊當時僅覺得作為學苑人,有必要梳理學苑歷史,「就好像香港人要理解香港歷史一樣」,於是才有了出版《學苑六十》的大計。那時候他們自然沒預料到,後來梁振英會捉蟲入屎忽,讓《香港民族論》由印行 2,000 本的小書一躍而升為連印三版、共 11,000 本的流行讀物;也讓《學苑六十》在這時候發行,有了不一樣的意義。
《學苑》的歷史重要嗎?對許多人來說或許不重要。就連袁源隆亦坦言,「香港大學好似有兩個圓圈,大的包括所有人,關注時事的則只有裡面一個小圈子」。最近《學苑》火紅,或許會讓人有個印象,即這本刊物某程度上反映或帶領香港年輕一代的學生思潮。然而對於這一點,就連袁源隆本人也沒太大把握。事實是許多港大同學連《學苑》是甚麼也不明不白。就在訪問前一天,還有學生來敲學苑 soc 房的門,問關於影印 notes 的事。他們不知道般咸道的「學苑影印」原來與港大《學苑》是了不相關的兩件事。
但,《學苑》的歷史重要嗎?要是你從歷史角度講,它卻無可否認反映了一代又一代學生歷經的集體記憶。反殖意識的抬頭,到認中關社的思潮,到民主回歸的呼聲,到八九六四導致整代港人對中共以至學生議政的希望粉碎,到今日「香港獨立」的本土意識崛起,每一個年代的學生思潮都印刻在《學苑》的白紙黑字裡。而今日,有份塑造這些思潮的許多學苑人,已經在香港的政治、學術、傳媒,或者文化領域上,成為意見領袖。從這個角度講,很難說學苑不重要吧。
基於這一點,我們想追尋,整理這段歷史能否為今日香港的社會討論帶來啟發。《立場新聞》新專題【五代學苑人】,將描述近半世紀以來幾代學苑人的故事,追溯香港學界的政治思潮演變。「慎思」與「敢言」,是學苑近年相傳的不成文格言。《學苑》被梁振英打壓之後,編輯部便是以這四個字發聲明回應特首。但追本溯源,這四個字到底從何而來?就連梁繼平也不清楚。
翻查資料,「慎思」「敢言」最早見於 2008 年 2 月號那一期。那一期總編輯劉泰志說,這四個字是他和莊員在傾莊閱覽學苑舊作時發現,因此拾遺重用,作為宗旨,卻未料沿用至今。
莊名「鋒」,又為先鋒、前鋒,代表我們莊願持一腔熱誠,盡己之綿力,充當學儕文字傳媒之橋頭堡,報人未見,道人所遺。縱使一年來我們遇上不少難題,曾接到讀者的投訴,也曾獲得同學的讚賞。但憑藉信念和慎思、敢言的宗旨,我們還是堅持下來了。(該期編輯室欄目)
2008年2月號《學苑》末頁
這期專題講北京奧運,開篇卻有這麼一段:
香港有幸作為北京奧運的協辦城市,可以在今次承辦奧運盛事的過程中助祖國一臂之力。作為奧運馬術比賽的東道主,我們香港人感到無比自豪之餘,其實也肩負著傳承中國文化的重大責任。(該期專題)
自不待言,當時這一席話未有帶來甚麼爭辯。事隔七載,與本土意識對照,但見香港今非昔比。
是誰、做了甚麼事,讓學生逼不得已走到討論港獨的一步?下一集,我們書寫《香港民族 命運自決》的來龍去脈。